天蒙蒙亮时我起床到天文台观察丹穴山。
云层低垂下的山峦植被十分茂密，但山势十分险峻。
我观察到三条涧水从山中流淌而岀，汇成一条宽广的河流向南流去。
霞光不时冲破云层折射下来，又不时被漂浮的云遮盖，没有下雨的迹象。凭我的经验，这种天气很闷热，爬山会很消耗体力。
早餐后两架蜂鸟探测器先后飞出了紫塔号，我们整理好背包随后也出发了。
花酒、小凤雏、刺客、楚雅鱼和苏昙走在前面，嘟嘟、三妖精、安妮、许若冰、齐娅、康仪、韦白羽和莫雅走在中间，我和胡莉断后。
鸟鸣声声中，我们走了大概半小时，到达了河边。
河水有些浑浊，有二十多米宽，不太深却湍急。
花酒和小凤雏拖着绳索先趟过了河。待他们在对岸固定好绳索，我们依次用扣环套在绳索上，扶着绳索依次过河。
河水最深处淹没膝盖，给人冰凉之感。在水中若不移动，彻骨的冷意就会立时从脚底升起。
过河的过程中，嘟嘟和康仪都先后滑倒了，所幸有惊无险。
大家过河之后，短暂地进行了休整。嘟嘟和康仪相约到僻静处换衣裤，其他人涂驱蚊油。
根据程遥从空中传达的信息，我们选择顺着西侧的涧水道进山。这条水道约有五米宽，坡度不太陡，大大小小的磐石星罗棋布，水流顺着石缝汩汩流淌。
尽管经过精简，我们背着的背包不超过30公斤，然而在闷热的环境下攀登，依然十分消耗体力。有时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唯有脚下的流水显示着生命坚韧的活力。
很快汗水浸透了我们的衣裤，甚至能感觉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流淌。胸闷导致我们产生了头昏脑胀的感觉。而遭糕的是，涂在身上的驱蚊油因汗水冲刷失去了效应，成群的蚊蝇很快追逐着我们，以高傲的姿态展示吸血的技巧。
因为不受蚊蝇的骚扰，胡莉和楚雅鱼显得相对轻松。两人不断帮助我们向上攀爬。还时不时用喷雾器驱散成群的蚊蝇。
在这种境地里，小香姬用柠檬汁和烈酒混合调制的酒发挥了奇特的效果。把装酒的铝酒壶放在水中冰镇一下喝，立刻能让人头脑清醒。
水道两边的山坡上，生长着茂密的荆棘植物和藤类植物，加上地势陡峭，要寻找攀登的地点十分不易。最终我们只有选择用开山刀辟路，借助绳索向上攀登。
我们分成四组用绳索串连攀爬。我带着嘟嘟、康仪和莫雅作为最后一组离开了水道。攀爬过程中一开始我有些担心莫雅，没想到她的耐力非常好，倒是康仪显得有些体力不支。
爬到半山腰的时候，我们听到了一阵清啸。这种声音比鸟啼和兽嚎更震耳欲聋，在山峦间回荡。
离我几米远的小凤雏拖着绳索四下张望了一番，对我投以一笑：“博士，听起来这就是凤凰的鸣叫声了。这让我想起凤鸣岐山的典故。谁会想到凤凰的鸣叫声促使西周王朝兴起，导致显赫的殷商王朝在短短三天之内就覆灭了呢？”
我拭了拭脸上的汗水：“凤鸣岐山应是历史上有关凤凰的最后传说了。从那以后，再不见凤凰的踪影。”
“几千年了，人世间也没太平过。”小凤雏感慨地笑了笑，“在弱肉强食的世界里期望和平，无异于白痴说梦。但总有人鼓吹梦，也有人喜欢做梦。”他向下看了看，“翘屁股，没想到你攀爬的姿势很专业。”
嘟嘟扯了扯背心，吐了一口口水：“臭流氓。”
“跟悍妇就是不能正正经经的说话。”小凤雏摇了摇头，继续往上爬。
我们用了六个小时的时间，才爬上了山岗。迎接我们的，是茫茫林海。超过百年树龄的参天大树和盘根错节的粗藤随处可见。
以后的五天里，我们在原始森林中跋涉。有两次在小范围的开阔地带，我们收到了从蜂鸟探测器上空投的物质。
第五天中午，当我们在丛林中穿梭时，一道白光突然从树上射向韦白羽。他本能地抬起左手遮挡，随即我们看到一条蛇落到了地上。
这是一条约20厘米长的蛇，有筷子般粗细，黑色的身体，白色的腹部点缀着点点绿斑。与我们一路走来看到的盘踞在大树上的各种腕口粗的蛇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一般情况下，每条蛇都有自己觅食的固定地盘，不轻易贸然发动攻击。有的蛇一生中只缠在一棵树上捕猎，鸟儿是主要的食物来源。只有在季节变化缺乏食物时，才会在洞穴里猎捕野兔和老鼠。蟒蛇则例外，喜欢在草丛中潜伏，猎捕大型的兽类，饱餐后就到洞穴里休眠，懒得出洞时，就抓老鼠当点心。
多数蛇吃饱喝足后，喜欢在大树下或草丛里躲荫凉。这种时候蛇的行动最迟缓，受到打扰也最容易发动攻击。
人在午休时受到打扰，也最容易发火。兄弟，是不是？
趁我们还来不及有所反应，那条小蛇仰起尖尖的头，纵身向前跳跃，眨眼之间就消失在草丛中。
安妮抓住韦白羽的左手臂，欲为他吮吸手背上的伤口，小凤雏连续推开齐娅和胡莉冲过来，抬腿一脚将安妮踢倒，反手从背包上抽岀开山刀，一刀砍断了韦白羽的右手臂。
康仪惊叫一声，扑进了我怀里。
小凤雏扔下开山刀，扯掉韦白羽的背包，按住他流血的伤口，低沉地说：“化骨蛇。”
苏昙脸色剧变，连忙扶起安妮，从那条小蛇消失的地方闪开。
韦白羽被砍断的左手臂在地上瞬间变得紫黑，一下膨胀起来，然后溶化成一滩浓稠的黑水。
齐娅和三妖精忍不住呕吐起来。
韦白羽竭力迸岀一笑：“……凤先生……多谢你救了我和安妮小姐的命……”
小凤雏面无表情：“现在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白羽老弟，你要好好的活着。以后我们到中转站一起去大碗喝酒，大把泡妞。”他把韦白羽放倒，交给拆急救包的许若冰。
大家想上前帮忙。
许若冰摇了一下头：“大家都散开，保持空气流通，让韦先生好呼吸。凤先生，你多跟韦先生讲话，别让他丧失意识。”
小凤雏站起身，在衣服上拭着沾在手上的鲜血：“老子晕血，没功夫唠叨。”
嘟嘟瞪了小凤雏一眼，蹲下身把韦白羽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对他低呓。
许若冰连续用了几个急救包，也止不住韦白羽伤口不断涌岀的血。楚雅鱼用通话器不断呼叫唐岭。
胡莉索性拔出信号枪，发射了黄色信号弹。
危急之中，莫雅就近扯了一棵矮树上的叶子放进嘴里咀嚼。刺客似乎反应过来，也扯了一大把叶子放入口中。两人嚼碎叶子，吐在手中，上前按在韦白羽的伤口上，止住了血。
两架蜂鸟探测器出现了。
三妖精跑到树木稀疏的地方拼命挥手。
一会儿，一架软梯放下来。
许若冰、小凤雏、花酒和我抬起韦白羽跑过去，把他绑在软梯上。唐岭和贝拉合力拉软梯，将韦白羽从空中拖进了蜂鸟探测器。
软梯再次放下来。
许若冰对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攀梯而上。
待蜂鸟探测器飞走，我们松了一口气，集合队伍稍作休息后继续上路。
下午两三点钟光景，我们终于走出了林海，见到了峥嵘的山峰。
蜂鸟探测器停在一块巨石上，程遥、井上樱和黑蜘蛛坐在蜂鸟探测器旁边观看景色，见到我们，先后起身走过来。
苏昙左顾右盼：“我女儿呢？”
程遥指了指蜂鸟探测器：“小家伙想用芒果调制一种酒，结果把自己喝醉了。不过也好，省得让她看到血淋淋的救援场面。韦白羽的伤势好像很重，不会有生命危险吧？”
苏昙摇了摇头：“我们在途中遭遇了一种无比剧毒的蛇。幸亏凤先生立即把白羽被咬的左手砍断了，否则他必死无疑。把他运回紫塔号救治，应该能保住他的命。”
井上樱变了变脸色：“是被眼镜王蛇攻击了吗？”
胡莉翻了翻眼睛：“樱子小姐，比蝰蛇、眼镜王蛇、眼镜蛇、金环蛇、银环蛇、响尾蛇、竹叶青蛇等等令人魂飞魄散的毒蛇还凶残的蛇多不胜数，不要用所谓的常识来衡量自然界的广博。你要作出很有见识的样子，还不如象凤先生那样认为美女是最毒的毒蛇。”
小凤雏怔了怔，捏了捏鼻子：“小妞，有空一起喝几杯。”
程遥招呼大家原地休息后，走到我身边坐下，轻声说：“这几天我们都在空中全力搜寻凤凰的踪迹，我判断那个在绝壁上的山洞，就是凤凰的巢穴。”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山峰上露出的一个洞口，“瞧瞧，那个洞下面就是万丈深渊，根本无法攀爬。但是有翅膀的鸟儿可以自由进出。这座山叫丹穴山，凤凰又有一个美称叫丹凤。丹凤朝阳这个词倘若破解了，最正确的解释应该是凤凰的巢穴面对着太阳升起的东方。你认为我在胡言乱语吗？”
我淡淡一笑：“女人的想象力无穷无尽，我现在领教了。”
程遥兴致勃勃：“哎，我想到了一个好主意。我们把金灿灿弄醒，带着她乘蜂鸟探测器隐形靠近山洞去探察一番，怎么样？”
我点燃一支香烟，权衡着她的想法。
“不说话就代表答应了。”程遥向我眨了眨眼，起身上前跨进蜂鸟探测器，过了一会儿探出半边身子，向我招了招手。
我熄灭了香烟，站起来招呼胡莉和楚雅鱼过来，做了一个手势：“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山洞。”
胡莉翘了翘嘴：“看到程督察风情万种的样子，我还以为她要和你飞到顶峰去调情。博士，女人总会想出一些稀奇古怪的花样。所以总是抱怨男人不够浪漫。”
“狐狸精，说够了吗？”楚雅鱼扁了扁嘴，“拜托不要总想着什么男欢女爱好不好？说到浪漫，还有比到凤凰的巢穴里秀恩爱更浪漫的事吗？”
胡莉愣了愣，两眼放光：“凤凰！”
几分钟后，程遥、胡莉、楚雅鱼、小香姬和我乘蜂鸟探测器在隐形状态下接近了绝壁上的山洞。
洞口呈半圆形，有四五米高，能见到里面钟乳状的石壁，但无法丈量有多深。
程遥把蜂鸟探测器悬浮在空中，抚了抚小香姬的头发：“金灿灿，山洞里有什么东西呢？”
小香姬脸蛋红扑扑地趴在操作台上，盯着山洞看了一会儿，脆生生地说：“有一个凹槽里有很多亮晶晶的草，里面有好几个裂开的大蛋。”
胡莉睁大眼睛：“有多大？”
小香姬比划：“像保龄球一样大哦。”
楚雅鱼吞了一口口水：“呃……还有什么呢？”
“还有一个大大的坑，里面有好多好多肚子被戳开的死蛇，”小香姬靠进程遥怀里，“程阿姨，我害怕。”
“有阿姨在，什么都不用怕。”程遥拍了拍小香姬的背，偏头看着我，“莫非凤凰专门用蛇胆哺育幼鸟？”
我瞅着洞口，沉默不语。
“金灿灿，洞里有没有大鸟？”胡莉倾了倾身，“我和猫咪姐姐要是进洞去……”
小香姬连连摇头：“不能去哦。鸟爸爸鸟妈妈护着鸟宝宝躲在石柱后面磨爪子，一进去肯定会被撕成碎片。”
附《山海经》原文︰
又东五百里曰丹穴之山。其上多金玉。丹水出焉，而南流注于渤海。有鸟焉，其状如鸡，五采而文，名曰凤皇，首文曰德，翼文曰义，背文曰礼，膺文曰仁，腹文曰信。是鸟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