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钧毅带着申江来美铭投资公司找卢平。申江一进门走了进来就推销他的软件,他说,他开发了一个叫《跟庄机器》的软件,可以自动搜索上交所股票的异动,一眼看出庄家的吸货点和出货点。只要依靠这个软件,就可以踩庄,“想跟庄就跟庄,想破庄就破庄!”卢平兴趣很高地研究起来,崔钧毅说,我已经研究过了,申江的软件的成功率不足20%,而且发出的指令都是滞后的。申江结巴起来,脸涨的通红,不服气地说,这不是软件的问题,而是操作者的问题!一会儿申江又说,小毅,你这小子,我是知道的,你嫉妒我,你怕我的软件?他有转身对卢平说,我这软件,价值至少是5个亿!卢平研究了半天最后说,好是好,但是,我不需要,我要的是一个超级的结合了各种上市公司信息已经技术参数的股票交易软件,它应该是一个大的综合平台,我可以得到即时的交易信息,又可以做即时的交易分析。申江听了,大叫起来,对啊,我应该开发一个这样的软件,一个真正的网络交易平台,任何有windows操作系统的人都可以非常容易地就上手使用。
一会儿,张梅也来了,带来装订成册的计划书,四个人又分头看了一遍计划书,卢平说,觉得天衣无缝啊,周重天就要上我们张梅的当啦!申江也说,这个点子非常好,几乎是绝妙。
四个人按照约定来到周重天办公室。
崔钧毅递上资料:“周总,您要的委托理财计划书,我们重新做了,这个计划书你一定会满意!”
周重天笑着说:“不是我要委托理财,而是你们要融资!”
崔钧毅道:“我做了一个双赢的方案,三重保险,三方循环保险,能在保证你们资金的安全,追求增值。”
周重天接了文案,放在案头,并不看,而是站了起来,似乎有送客的意思。
在周重天的眼里,他们这几个人根本不是谈判的对手,他们在他的眼里只是递送材料的邮递员,至于最终的决策,周重天是要和武琼斯谈的。
看周重天并没有和他们详细讨论方案,甚至都没有让他们详细说明方案的意思,崔钧毅感到在周重天的眼里,自己只是一个小人物,作为小人物而不被重视,这让崔钧毅深深地受了刺激。
这时,周妮进来了:“爸,你不让我坐你的车,我每天要8点半就起床呢!我累死了。你看,我还迟到了。”
周重天道:“你让你的同学足足等了1个小时!”
崔钧毅忙说:“我们不急的,正好可以向周总请教。”。
周重天不理会崔钧毅的圆场:“周妮,在公司里,我是老总,你是员工,不要叫我爸!叫我总经理。”
周妮拉长了声调:“知道啦!可是你也不能那样让我下不来台啊!你干吗要当着他们的面批评我?”
周妮还想作,周重天起身,“你们几个再商量一下,给一个成熟的方案给我。”
下班了,张梅拉了崔钧毅,一起走,崔钧毅说:“你不回学校啦?”
张梅没好气地说:“你还说呢!就是因为你,弄得我快毕业了,却不能回家住!”
回到家,张梅从卧房里拿出一只竹筒做的杯子,“上周末和同学去浙江安吉玩的时候买的纪念品。”崔钧毅接了,拿在手头把玩,杯壁上刻着:
外圆中空 闭口能容
崔钧毅心里一动,这说的不是做人的道理吗?做人要宽容,内心要虚空,遇人要闭口,不要论断人,论断者必被论断,万事万物都要能容纳在心,宽容的心才是宽大的心啊!
张梅听他这么一解释,娇嗔地说,当然啦,我买的东西,还有不好的道理?你就收着吧!一会儿,张梅又说,小毅哥,我妈要你帮她炒股呢!她推推她妈,你就直说么。小毅哥又不是外人。张姨就扯她的嘴,让她轻闲一会儿,可是张梅并不轻闲,又拿出习题簿来,小毅哥你帮我看看这道题!崔钧毅看了题目问,你们的高数老师是谁?张梅不解地问,做题目还要问老师的名字?不过她还是回答了,是李文海教授!崔钧毅道,他也教过我!他可是中国最好的数学家。他给你们上课,可是你们三生都修不来的福气!张梅拿出一支笔,又把本子摆到崔钧毅面前,小毅哥,你就直接写在我的作业本上!崔钧毅推脱,这不好吧!张梅把笔塞在他手里,哀求道,你就写吧。“你啊,求到我了,就喊我小毅哥!”他叹口气。
张姨给张梅、崔钧毅端来酒酿圆子。看他们推推搡搡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重重地把汤放在桌上,一个人先回房间去了。张梅对着张姨的后背伸了伸舌头,崔钧毅也不说话了,悄悄地接了笔,帮张梅做了那道题,然后喝圆子汤,圆子里放了桂花,非常香。
他犹豫着要不要给邢小丽打电话,告诉他今天见周重天的情况,最后还是决定向邢姐汇报一下。他拨了邢小丽的电话,问邢小丽能不能再带他去见一次周重天,他觉得只要他好好向周重天解释一下这个计划,周重天一定会动心的,但是,邢小丽说:“小弟,我上次请你来家吃饭,让你和他在我家里见面,对于我和他来说,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下面的事情只有你自己搞定了。既然你是我的小弟,我就教你一招吧。不过就看你愿意不愿意去做了!”崔钧毅急切地问是什么主意,邢小丽轻声说:“去找找你的同学周妮吧!周重天就这么一个女儿,他对外不信任任何人,你说他信任谁呢?”崔钧毅惊得说不出话了,邢小丽真是神了,她怎么什么都知道?连周妮是她的同学他都知道,而且她对周重天吃得非常准啊!邢小丽在那头又说:“周重天喜欢古董,我已经托人从湖北弄了一件,我会用你的名义给他!”崔钧毅不安起来,“那得多少钱啊?不过,送吧!将来挣了钱,我还给你!一定还!”邢小丽却大笑起来,“小弟,我就欣赏你这种精神劲儿。做什么都要上道,上海人最重的是道儿,既然你在钱上混,就要知道钱上的规矩,你知道规矩,就是有志气,邢姐收你这个小弟没错!”
崔钧毅打电话的当口,申江来了,张梅不愿意倒水给他,就顺手把赤豆汤端给他了,他也不拒绝,咕咚咕咚地喝起来,看张梅愁眉苦脸的样子,就问张梅怎么了?张梅道,题目做不出,人家又不愿意教!她朝着崔钧毅努嘴。申江拿了她的习题簿,二话不说埋头做起来,崔钧毅打完电话,他停下笔,要和崔钧毅说话,张梅不让,说,你还没有做完呢!他便打开手提电脑,让崔钧毅自己看他的程序构想,崔钧毅看申江满脸胡茬,眼里满是血丝的样子,知道申江肯定是一个下午都在弄这个,肯定没有吃饭,一问,果然,他没有吃晚饭,崔钧毅到厨房给申江泡了一碗白饭,又拿了一只咸鸭蛋,看着申江吃饭,他顺手给申江的框架设想添加了一些项目。
申江像梦游一样,吃完了,一抹嘴巴说:“我走了!”拎了电脑就往外走,也不和他们打招呼,似乎忘记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崔钧毅拿了手电,送申江下楼,到了街上,申江这才像是梦醒了,扯住崔钧毅说:“张梅是喜欢你了吧?”
崔钧毅重重地推了申江一把:“看你那样子,还想吃天鹅肉?人家是上海小姐,待价而沽的!”
申江不相信,摇摇头:“你瞎说,我看她不是那种俗女人!”
崔钧毅给周妮打电话,约周妮一起吃饭,周妮爽快地答应了。吃饭的时候,崔钧毅把他的方案拿出来给周妮看,要周妮提意见,周妮看了一遍说,“这个方案可以说很天才,甲和乙分别向丙借款1000万元,乙把借来的钱给甲,得到的是6个月后比当前市场价低20%买入1000万元股票A的权利,这样一开始乙公司帐面上就已经盈利20%,甲方呢?表面是亏了10%,但是,他一口气拿到了2000万元坐庄A股票,6个月内他完成拉升出货,6个月后他让股价维持在现在的价格之上,并把乙方的6个月前买的股票兑现给乙方,这样甲方既减少了自己的出货量,又让乙方真正实现了帐面盈利。他的基本思路是通过同时对一只股票做空和做多实现资金保险。”
崔钧毅说:“是的。我当时就是这么想!中国市场没有做空机制,我们就自己做一个!”
周妮说:“这个盈利模式的的真正关键是双方在一致同意的原则下选对股票,对乙公司来说,风险来自甲坐庄后是否会崩盘,散户如果不跟风,乙方无法出货。这种情况下,对我们的保护呢?当然你们设置了平仓权,我们可以强行平仓。”
崔钧毅盯着周妮,许久道:“周妮,你相信我和卢平吗?你觉得我和卢平有没有能力把这件事做好?”
周妮掉过脸,躲开了崔钧毅的目光,点点头,不说话。
崔钧毅抓住周妮的手:“如果你信任老同学,你就帮我们一下,相信我们!”
周妮说:“我会侧面做工作。但是,你要显示你的才能,我爸爸明天去枫径太阳岛度假村,他在那里和几个朋友打牌,你可以和他在那里假装偶遇!如果你的牌技胜过他,他恐怕对你的信任会增加很多!他牌技很高,很少有人能胜他。”
说到打桥牌,崔钧毅倒是高手,现在的问题是到哪里去找搭档呢?下午上班的时候,他找申江询问,发现申江对桥牌非常有研究,几乎和他的程序设计一样好,他们商量了一下叫牌的暗号以及出牌时的手势,准备第二天去赢一把。
天公不作美,早上是绵绵细雨,下午就几乎是瓢泼大雨了,秋天的上海难得这样的雨天,天阴得像锅盖,街上的梧桐叶掉了一茬又一茬,申江有点犹豫,到底是去还是不去,“说不定周重天根本就没有去,改变主意了呢?我们冒这么大雨去,不是白去?再说,这笔钱要是真要来了,说不定到不了我们手上,反倒归了别人呢!”崔钧毅狠狠地咬了咬牙,“去!我相信周重天这种人,约了牌友是一定会去的,他坐的是林肯加长车,雨天对他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对天气不敏感,不像我们挤公共汽车的!”
他们在街上等了半天,才找到一辆的士肯去,到了太阳岛,崔钧毅用手机打电话给周重天,说自己也在太阳岛度假村,刚才在总台登记的时候,听说周总也在,想来拜见拜见,周重天说雨太大,不用客气了,崔钧毅假装声音嘈杂,手机信号不好,没有听清。挂了手机,两个人直奔周重天租用的别墅。崔钧毅、申江淋着大雨来到周重天房间,果然周重天正和几个人打牌,周重天看到崔钧毅和申江冒雨前来,礼貌性地问,要不要来一把?
崔钧毅和申江也不推辞,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周重天说,一级两千,申江看看崔钧毅,崔钧毅笑着点点头,周总难道怕我们没有带钱?周重天说,哪里,哪里,只是这是我们打牌的规矩。崔钧毅想,他和申江是没有退路了,今天非得赢不可啦。
周重天的几个朋友本来说要去洗温泉去的,但是,看他们打得特别好,竟然都看呆了。这是一场真正高水平的决赛啊。他们由衷地说。
晚8点,崔钧毅算了一下帐,他和申江已经赢了两万八千块,他想该收场了,他伸伸腰,站了起来,“周总,打搅你们时间太长啦,得告辞了,下次,我们回请你。”周重天说,“哪里啊。打牌吗!都是娱乐!”不过他也没有挽留他们,而是顺势站了起来,送他们到门口。
临分手,周重天突然问:“小宋,你做投资,我做实业,你的投资有我的实业挣钱吗?”崔钧毅握着周重天的手答道:“我的投资是复利,利生利;你的实业是单利,本金生利!”
面对一个刚刚在牌场上输给了自己的对手,崔钧毅似乎突然获得了自信,他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这次竟然是他主动地握着周重天的手在摇动,而且握了那么久,而周重天对这一切竟然没有任何的反感。
两个人离开太阳岛,租了车一路回来,快进上海的身后,崔钧毅突然想起邢小丽来,给邢小丽打电话,邢小丽说她正在大场镇孤儿院做义工,如果要找她就到孤儿院来好了。反正回来也没什么事儿,那就去看邢姐吧。他在沪杭高速路下匝道口,下了车,和申江分了手,重新打了的士,从外环经过汶水路,20几分钟,到了大场,可是,司机怎么找也找不到那个孤儿院,司机知道大场电影院,甚至知道大场是女人们来上海挣钱的前站,她们大多先在这里落脚,然后等市里的老板来挑,他甚至愿意介绍几个这样的地方让崔钧毅去消受消受,但是,他不知道大场镇有什么孤儿院,他问:“你去孤儿院干什么?”崔钧毅懒得回答他,下了车自己一个人在镇上转,大场是贫民生活的地方,有些凌乱,但是,又能看出生机,他在一条条小巷子里转,问了好几个人,当地镇上的人竟然也十有八九不知道那个孤儿院。
邢小丽抱着一个小囡,那小囡腿大概有残疾,是蜷曲着顶在邢小丽的肚子上,崔钧毅拉了一下他的腿,拉不动,邢小丽说:“别拉了,他的腿不方便的!”
崔钧毅说:“许多父母就这样扔下孩子了!”
“他们许是有自己的难处吧。”
崔钧毅掏出钱说:“邢姐,我今天打牌,赢了周重天,两万多,给你拿了些来。”
邢小丽换了一下手,把小囡抱到左边,右手接了钱:“小毅,把这钱捐给这个孤儿院吧!答应吗?”
崔钧毅说:“那是你的钱,你当然可以随便啦!”
邢小丽放了孩子,拉着他往外走,到院长办公室去:“你还要答应姐一件事儿,以后再也不要打牌了!”她握着崔钧毅的手,眼睛盯着他。
崔钧毅只好点头。院长珍重地收了钱,又要给他们开一个捐赠证明,邢小丽叫他开崔钧毅的名字,崔钧毅说,算了算了,这点钱哪里值得这么认真呢?院长却说,多少钱也是认真的,无偿的把自己的钱给别人,别人难道不应该记住你的名字吗?我知道你们不图这个名,但是,我们却常常是要用你们的名字教育我们的孩子的。
两个人捐了钱,出来,崔钧毅问邢小丽,她是不是基督徒,邢小丽说,我还不是,我只是觉得按照《圣经》上说的去做,很好,但是,我还不能完全地行经书上的,很多事儿,我还不能想通,知道那里说的道理都是让人坚固、有力量的,比如爱,比如信心、宽容,等等,但是,我倒是怕我自己还不适合那种力量!
他们来到一间儿童房,一个孩子跑过来,抱了邢小丽的腿,喊她妈妈!
崔钧毅吓了一跳,邢小丽看出了崔钧毅的狐疑,解释道:“是我领养的!”
崔钧毅真是被邢小丽弄糊涂了。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好矛盾的邢姐啊,那天让他到港汇广场去诈钱的邢姐和这里做义工的邢姐是一个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