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方世界,名为“玄黄”,浩荡辽阔,无边无际,没有人知道其边界在哪,更没有人知道它因何形成。
即使是传说中法力无边,能够御空飞行的修士,也无法度测。
东海边境,时有三等修真国秦朝,因地处神州大陆偏南位置,毗邻东海,且物产富饶,国内又有数名金丹强者坐镇,久不经战乱天灾,前后六代皇帝励精图治,便渐渐兴盛起来,隐隐有突破四等修真国的趋势。
大秦王朝,岚阳城。
论起王朝中最为繁华的城市,除了国都龙渊,便是这洛水河畔的岚阳城了,但见那千里古城雄踞江畔,周围沃野千里,河流纵横,气象万千,城中市井街道旁,鲜花着锦,烈火烹油,端是兴盛无比。
当今秦朝最为显赫的一流世家,温王府便是坐落在岚阳城东南面的北亭街中,占地百亩,地势开扬,青石铺地,朱门铜环,门前两尊足足有九尺多高的石雕麒麟,栩栩如生,气象森严。
温王并非皇亲国戚,而是当朝外姓亲王,姓萧,名云峰,文韬武略,无一不精。此人官居岚阳总督,独揽军政大权,可谓是响当当的一方诸侯。萧家祖上先人出自琼华山修仙门派道一宗,年轻时奉师命下山辅佐秦朝太祖武皇帝征南征北战,除魔卫道,戎马二十载削平天下,积下累累功勋。
大秦建国后,萧家祖上取皇帝胞妹为妻,开枝散叶,永镇岚阳。
故而温王一脉,深得皇室信任。
深秋过后,虽然没有下雪,但是寒气却日渐重了起来。
清晨起来,砖瓦上尽是白霜,屋檐前挂着露水凝结成的冰棱,拇指粗细,晶莹剔透。这个时候,岚阳城中诸多世家,已经挂起了价值千金的“暖符”,即使是普通人家,也都燃起炭炉。
温王府邸西北角偏僻的小院落中却十分清冷,而且连个人影也看不到。
院子不大,摆设更是简陋至极,除了一间破旧的屋子,其他什么都没有,在水榭楼台,画栋雕梁,气象非凡的王府中,显得与世隔绝一般。然而这里并非毫无人烟,至少寒冷的屋中此时正躺着一个少年。
这是一名少年,看上去年纪也就十五、六岁,眉清目秀,只是体格十分瘦弱。只见他裹着单薄略有些发潮的被褥,双目紧闭,嘴唇青紫干裂,手足冰凉无比,呼吸微弱不堪,出气大于吸气,俨然活不过多长时间。
突然,少年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眼皮略微抬起一丝,眸中闪过一道微弱的紫芒。
“这里是哪?归墟吗?......”
虽然仍旧是气若游丝,但是少年的身体明显焕发出一些生气。
“我是谁?......对了,我是萧涯,温王萧云峰的私生子,不不不对......我是一名灵寂境的修士,万古巨头!!......还是不对,我是萧涯,温王府的下人......我到底是谁?......”
少年的意识,由最开始的模模糊糊,渐渐转为清晰,最后恢复清明。
“是了,我是萧尘!修真界的万古巨头,无尘真人,古来第一散修,萧尘!!”
少年半开半阖眼睛霍然睁开,精光乍现,夺目的神采一跃而出,犀利如剑、如刀,仿佛要将这天地捅破。
但是也仅仅是一刹那,少年的精神又迅速萎靡了下来。
“我不是在东海爆体而亡,魂飞魄散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这里也不像是九幽地狱,青冥归墟。”少年喃喃自语,清澈的眼神中多出一丝不解,一丝疑惑,而更多的是,惊讶和迷茫。
不错,现在这少年体内的精神意识,正是当初在渡劫时被几十名修士围攻,不惜自爆而亡的萧尘!
脑海里似乎多了些东西,而且,也少了些东西。
萧尘闭上眼睛,细细回味记忆中的得失,沉浸到那些光怪陆离的画卷中。许久之后,他才缓缓苏醒过来,叹息几声,这前因后果,虽然说不是十分明白,但是如今的情况,他多少还是有些了解了。
原来,当日萧尘自爆身亡,本该从此消逝在天地间,再无痕迹。但是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冥冥中有股玄奥的力量将他分裂的一魂一魄扣住,裹挟一丝天劫雷霆,破开空间,附身到这个将死的少年身上。
恰巧这少年天生两魂六魄,萧尘才能够如此顺利的借尸还魂。
故而前世记忆,七去其五,仅余其二。
不过修道三千年,以他前世的修为和见识,就算这一魂一魄,其中的蕴含的信息也是无比庞大。倒是这少年十多载的记忆,却完完整整的保留下来,全部过渡给了新生的萧尘。
也可以说,现在的萧尘,已经不是以前的那个萧尘,亦不是死去的萧涯,而是两者的结合体,不分你我。
萧尘还魂之躯本是神州大陆上三等修真国秦朝显赫世家的子弟,只不过并非正妻所生,而是偏房庶出,名叫萧涯。
按照大秦王朝的律法,庶出子孙是无法继承任何家业。
萧涯生母本是普通丫鬟,毫无背景,因为被温王酒后临幸,方才诞下萧涯,温王怜她生活不易,将其收入偏房,不过自始至终,都没有承认有过萧涯这个儿子,对他们二人的生活上,更是不理不问。
因此王府上下,没有人看得起这对母子,甚至几位正妻的贴身丫鬟,见不得原本出身跟低贱的婢女攀上枝头当凤凰,更是百般欺辱。
萧母性格本就孱弱,心中有苦,也无处可诉,任由旁人欺凌折辱,还得低声下气的赔笑,唯有夜深人静之时,独自一人在房中抱着尚在襁褓的儿子默默垂泪,如此和懵懂的萧涯相依为命度过了十年的时光。
记忆中,这十年的岁月,却是萧涯一生中最温馨的日子。
萧涯十岁时,萧母便撒手西去,草草埋葬后,他便被逐出了正院,搬到了这个原本作为柴房的偏僻角落里,连寻常的马夫都不如。
五年来困苦的磨难,让他从一个被母亲呵护的幼童渐渐变成一个看破世事、尝遍人情冷暖的少年,因为无所依仗,他连府中最低等的下人都还不如。母亲尚在时,虽然日子过得并非很好,但至少衣食无忧,可是如今,却是饱一顿,饥一顿,吃了上顿,还不知道有没有下顿。
萧尘苦笑了一下,因为记忆缺失,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从何处而来,况且千年修道,尘缘尽斩,即使自己三魂七魄俱在,也怕是忘得一干二净。不过萧涯记忆中的点点滴滴,他却感同身受。
“先哲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萧尘虽是借尸还魂,但肉躯还是拜你们所赐,然而我只知其母,不知有父,故改名萧尘,此萧非彼萧,但此尘为彼尘!我萧尘在此指天立誓,毕生不忘母亲大人养育之恩,它年若有出头之日,定当为母亲大人立下长生牌位,受万世香火!”
发完誓,萧尘终于感觉心头那沉甸甸的愧疚之意,淡去了几分,但因果从口而出,来日若不履誓,自会有冥冥报应加身,阻其道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