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景竹是家里同辈中年龄最小的,她读书的时候,哥哥姐姐已经工作了,都聊工作,没有共同话题,等她工作了,哥哥姐姐结婚生子了,都聊家庭孩子,又没了共同话题,所以和他们在一起,许景竹基本是没什么话说的。
好在今天居然是个大晴天,冬天的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许景竹记得外公就葬在后面的山坡上,她心中一动,一个人静静的走了出来。
即便仍旧是记忆中的山,这么多年,小时候走的那条道早就被重新垦了种庄稼,开辟了新的小路。许景竹只记得一个大致的位子,就这么顺着小路爬了上去。很快,当她浑身发热额角冒汗的时候,不远处的一条公路的山坡上,出现了一座坟。
外公已经去世很多年,许景竹对他的记忆已经淡了很多。可是站在坟包前,看着上面的杂草,她伸手去扯。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忽然出现在视线中。胳膊上一个力道将她往旁边拉了拉,李江宸直接越过了她站在外公的坟头,为他清理着杂草。
“你……”许景竹有些呆愣。
李江宸看也不看她,一口气将前面的杂草全部拔了个干净,清理了坟头,才转过身,伸出手探在她面前。
他的手很大,因为扯杂草,被划出几条白道子,还有些泥尘,许景竹立即反应过来,拿出纸巾给他擦了擦手。擦最后一下的时候,李江宸反握住她的手,将他拉到自己面前,伸手一揽,抱在怀里,转过身对着墓碑,声音醇厚好听:“外公,我是小竹子的未婚夫,李江宸。”
许景竹抬头看他:“你怎么知道只是外公?”
李江宸则是抱着她,笑容夺目:“出来之前问了咱妈。”
许景竹浑身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他刚才……叫的什么?
李江宸也低头看她,伸手帮她把脸上的汗擦了个干净,一边细细的理着站在她额前的碎发,一边淡淡道:“那天我跟你说的话,不是气话。我愿意和你结婚,不仅仅是因为我和你相亲,不是为了体现我是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而是因为我爱上你,并且越来越爱你。”
他将她拉开一些,眼神专注而深情:“许景竹,我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你心里有什么事情都会告诉我,可如果我是你的丈夫,我就有权利也有义务关心我的妻子,有什么让她愤怒,让她生气,让她难过,让她崩溃。这样,我才知道作为丈夫的我应该做些什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尾随你,等追上你了,也想不出该对你说些什么才能让你敞开胸怀……”
许景竹看着他,慢慢的就红了眼睛。
李江宸有些无奈,却更加温柔:“如果你不哭,我愿意跟你分享我的过去。”
许景竹猛地瞪大眼睛,眼中的不可置信比刚才忽然见到他还要深重。李江宸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果然还是因为在意这个?”
许景竹秒懂,她不想辩解,只是顺着他的意思点头。
李江宸的神色轻松了一分,他拉着她坐在了外公的坟头:“我向你坦白,外公旁听。”
许景竹一个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的过去,她根本不用探听。除了他这两年曾离开国内,过去的那些年里,她一直离他那么近,用自己的视野记录着他九死不悔的爱情。可现在,她居然有些想知道,站在他的立场上,这是一场怎样的纠葛。
李江宸望向一边,声音有些飘渺,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我有过一个前女友,有,且只有这一个……”
短短一个小时,荒芜的坟头边,只有李江宸的声音,他就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些他曾经以为自己已经模糊了的细节,不知道为什么,都在这一刻变得清晰起来。
事情发生后的多少个夜晚,他都是一个人在病床上像放电影一样将一幕幕回忆,这些记忆,就像一道深深地疤痕,刻在他的心上,永远也抚平不了。所以,那些他以为已经模糊掉的记忆,不过是自欺欺人。
最后一句说完的时候,李江宸才发现身边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紧紧抱着自己,她看不到她的脸,却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对不起。
“什么?”他微微低头,似乎没听清。
许景竹死死地忍下眼泪,强迫自己用最正常的声音说:“我说对不起,是我太小心眼了。我……我介意你不是第一次了,所以耿耿于怀……明明说好不提过去,结果还是要你说出来……对不起……”
身上一紧,却是被他抱住。他的下巴顶在她的头上,带上了几分欢愉:“你不用说对不起,反倒是我应该庆幸……”
庆幸,遇见你还不是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