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佣人将已用得差不多的汤盅撤去,他亲自给她布菜,细心挑去鱼刺,细细吹了吹,再轻轻放入她碗碟中。如若不是她害羞不自在又怕长辈不满而频频阻挡,他应该会将吃食直接喂进她口中。
他对她的宠爱从来不忌讳于人前,这也是他强势的一面,让她头痛却也让她心头泛甜。
见到这样的景面,康仲了然笑了笑,也不甚在意,只继续缓缓说:“女孩子在事业上还是不要太拼太辛苦,终归是要回归家庭相夫教子,是不是,暮暮?当然,一切还是在于你自己的选择,我们康家不是那么不讲情理。如果你实在喜欢这份工,那也算了。总之还是那句话,以你开心为主。”
叶暮脸颊还在泛红,她垂眸点点头,轻声轻语:“知道的,爷爷。如果必要,我会考虑申请调组。我会把家庭放在第一位的。”
康仲很满意,亲自夹了菜放进碟盘递给叶暮。“真是乖了。来,多吃点。”
饭后,在沙发上继续聊天,只有柏伦默默上楼。看见他孤落清寂的背影,叶暮心头又泛起丝丝苦涩。
咬了咬唇,斟酌了番,她小心问:“爷爷,我能不能,现在上楼找柏伦谈谈。”
康仲未加考虑地点点头,正色说:“去吧。该解决的事情,终归要解决,长痛不如短痛。”
还是那个观景露台。自从八岁那年住进来的那一天开始,每当心情不好的时候,这里是他最喜欢心静的地方。
将自己沉浸在远方或明或暗的万家灯火中,或许能遗忘一些自我。
“柏伦。”她轻轻走近,站在他的一侧,面向他面对的方向。
即便很恨这个女人,但不可否认,每当听到她的声音,看到她的存在,他仍然止不住怦然地心动。
今天在她做出抉择前,他已经不抱有希望。他有直觉到抉择的结果,他还必须吞下她给他带来的苦涩。
他亲眼看到他哥哥在餐桌上对她的无微不至,爱意浓浓,亲耳听到他们对未来,对家庭的计划与安排,可是他必须留在那边直至晚餐结束,被迫接受她即将成为他大嫂的现实。
想到当他曾经对她无微不至抒发爱意的时候,他哥哥在一旁对他们的冷眼相待。他曾以为他哥哥对她不满。原来他错了,错得彻头彻尾。
他哥哥对她不是不满,而是爱得太深。
而这份爱,终于成为他将她重新抢夺而去的动力,以及成为破坏他们兄弟感情的利器。
自己原来为她做的一切,现在看来,不过是虚无缥缈没有结果的空幻与笑话。
在他离开香港前,他曾将他心爱的女人托付给他信任的哥哥照顾,结果他们双双崩塌了他全部的信任。
今夜,烟花已谢,无法被仰望。
梦想终究幻化为星光。
他沉默,静静看向远方,没有给旁边这个他始终爱着的女人只字片语,甚至一个眼神和表情。
可事情终归要得到最终的解决。即便他不再和她说话,她也要让他们之间有个彻底的了断。
她叹了叹气。“柏伦,对不起。其实一直都是我的错,我应该早点跟你说明真相。我知道,不管我有什么理由,总之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优柔寡断。”
他终于淡淡开口:“这真的是你最终的抉择?”
他仍然抱有一丝希望,虽然希望渺茫。
她认真说:“是的。我真的很爱他,更加爱他。没有他,我会心痛。”
顿了顿,深吸了口气,索性残忍到底:“我曾经爱过你,为你心动过,但是我相信,我对你的爱包含得更多的是感激和愧疚。你对我真的很好,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可是所有的一切,都必须有个结局。我会尝试忘掉以前,希望你把我当作大嫂看待。”
静默了一会,他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如风:“以前所有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我也不会祝福你们,更不会把你当作大嫂看待。你是我唯一爱的女人,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她苦涩地说:“为什么要这样执著?”
“为你执著,我觉得值得。”
说完这句,他淡淡地转身离去,只给她一个冰冷的背影。
回去的路上,她心有不安,已悄悄看了他好些次,有时是从倒视镜里,可他只一路默默开车,面无表情,不发一言,一改在餐桌上时对她的温柔与蜜意。
她很敏感很聪明,对他很了解,所以有隐约猜出缘由。
她解释说:“是你爷爷要求的,这段时间不要和你们中的任何一个见面。不是我有心要躲你。你不信我?”
他依旧面无表情地看向前方,默默开车,没有回应,只给她一个冰冷的侧面。
“你在生气?”她轻声问。
依旧没有回应。
“真的不再和我说话?”她再尝试。
还是无果。
她叹气,想了想,看着他的侧面,认真说“我已经和柏伦谈过,跟他已经有说清楚。”
说着就握住他在方向盘上的一只手,但是手却被他无声又冷冷地抽了出来。
她也不再说话,讪讪地看向窗外。
到她住的公寓楼下,他停下车,依旧冷冷地沉默。
她也有脾气的。见他始终这样,而且第一次这样冷冷待她,有一抹无情的味道,她很不好受,很受刺激,就冷冷说了句“Bye”,便头也不回地下车,再砰一声重重关上车门。
而他也没有拦她,打碎了她心里最后一丝期待。
看到车子就这样绝尘而去,她忽然想哭。但是她忍住。
回到家,刚关上门,脱下外衣,就听见一声门铃。
她心里怦然一动,她有感觉是谁在门外。想打开门,又不情愿。
现在过来道歉?
她决定不原谅。她不开门。
可等了许久,门铃也没有如她期望般再响第二声,估计人已经离去。
她忽然有些失望,心里失落落。想了想,还是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