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正吊儿郎当的说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都是废品喽，所以才被扔到这儿来？“
”也不尽然。“昊摇了摇头：”他们搞科学的人比较谨慎，也许连这一点都想到了。“
”那一点？“温正和蒙太奇异口同声的问道。
昊点了点自己的额头说：”他们把咱们的记忆，经历和意识改造成应用程序，肯定会有所防范。他们筛选死者时，将高学历，拥有计算机专业技术，或是非常聪明的人排除在外了。也许他们害怕这些人成为不稳定因素。他们甚至把那些成功人士，社会精英也排除在外了。因为这些人有强大的自信心，有丰富的社会阅历，有广阔的人脉资源。这些人，更不好控制。“
温正恼火地说：”何必拐弯抹角？你就直接说咱们是没脑子的弱势群体，要比那些有钱有势的聪明人好管理的多，就算咱们觉醒了，也翻不起什么大浪来。连二进制数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怎么打破虚拟世界的壁垒！“
昊点点头：”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温正哼了一声：”那你这是连自己也埋汰了。“
”我承认自己不行。“昊蹲在沙滩上，满脸绝望地说：”郭弈平恐怕也就是看准了这一点，外面世界的人永远不知道长生计算机的真相是什么，咱们也会被永远困在这里，成为机器的奴隶。“
温正和蒙太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们恐怕自己也是绝望的。
昊突然站起来说：”我想咱们应该搞一个长生界的人口普查，把所有人的职业，学历都调查一遍，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即使有一丁点的机会也不要放过。“
温正满脸黑线：”干这种事情太费工夫，你不能想点别的方法吗？“
昊：”费工夫也要干，总比每天无所事事等待时间的好。这一阵支持咱们的人多了起来。可以发动群众一起干，尽快弄出个结果来。“
昊的话音刚落，沙滩远处踉跄地跑着一个人，远远地高喊着：“昊！昊！”
“怎么回事？去看看。”
那人气喘嘘嘘地跑到他跟前，双手叉着腰哈着气说：“昊，昊，昊，你快去看看……”
“怎么了，慢点说。”
“你快去看看，有两个人不行了。”
昊和温正对视了一眼，意识到可能有不好的事发生。“前面带路。”
他们加快了脚步，沿着沙滩一浅一深地踩出脚印。圣地高台上的人们站在坡道两侧，他们神情惊慌，眼巴巴地看着昊走上来。一个年岁较大的老头急切地走下坡来，发出一串连珠炮式的询问：“昊，这是这么回事呢？不是说这里是长生界吗？你和神谈判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昊无奈地拍了拍老头的肩膀，说：“达叔，带我们去看看。”
老头在前面引路，坡道两旁的人们跟在他们身后，形成一股长长的人流。人们穿着花花绿绿的长袍短裙，就像一道色彩的河流。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惊魂未定的，所有人都把希寄的目光投向昊。尽管他们在炼狱饱受痛苦，但谁也不愿意面临死亡，面临消失。
圣地边缘的石台上人群围着一辆敞篷威利斯吉普，看到昊夹在众人中走来，纷纷让出一条通路。
昊走近吉普车，看到凝固了的塑像般的人坐在驾驶位上，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死者穿着军绿色的夹克，肩膀上盘了一圈子弹，看样子是准备出发去打猎。他的身体已经渐渐接近透明，连同他身上的衣装弹链和身下的吉普车，也逐渐向透明转变。
昊回过头来问：“出事的时候谁和他在一起？”
“我，”一个长相憨厚的后生举着手挤进人群，他也许从来没有在这样大的场合讲过话，涨红了脸结巴地说道：“我，我们正准，准，准备一起出发去打猎，可，可是……”
他身边一个壮实的汉子走出来挨着他肩头说：“俺来替他说，俺们正准备出发去打猎呢，俺们之间还说话来着，他刚说了上半句，下半句就卡在咙喉里说不出来了。俺们就赶紧去搀他，没想到他就变得像空气那样，光有个虚影子了。”
昊尝试用手触摸死者的胸口，发现果然像他们所说，手掌从他的后背穿出，似乎什么也触摸不到。
昊的脸阴沉得很，他转过头问他们：“他的想象力衰竭了吗？”
“没有！”结巴的小个子抢着说：“他刚刚还冥想了一辆吉普车。”
“冥想一辆吉普车说明不了什么。”昊扶着小个子的肩膀说。
“昊，俺能证明他的想象力没有枯竭！”壮实的汉子挡在昊面前举起左手，说：“俺可以发誓，今天早上俺们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他还跟俺说了，他在恶梦里猜对了六样东西，也挨了六记狼牙棒。”
温正站在昊背后怀疑地捏着下巴：“这种个人隐私他怎么会跟你说？嗯？”
“你的意思是说俺说慌喽！”壮汉横着眉毛向温正怒视过来。
温正正准备争辩，昊拦住他，面对壮汉说道：“他的猜疑有道理，个人在炼狱世界的隐痛，除非特别亲近的人，旁人是不会知道的。”
壮汉的神色变得激动起来，眼角有晶莹的泪珠流出，突然蹲在地上说：“俺们，俺们其实是建筑工地的工友，因为工地吊车发生事故七个人都送了命。结果俺和铁豆和他就一起来了长生界，其它人都下落不明了。”
“俺们是生死弟兄，你说俺该不该知道？”壮汉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
结巴小个子似乎也受了他的感染，蹲到地上两人抱在一起哭泣。
“对不起。”昊无奈地拍了拍他肩膀。“不是还有一个人吗？我们去看看。”
人流跟随着昊离开两个孤独的民工，在达叔的引领下来到帐蓬区。周围四散的人群簇拥在昊左右，盲目悲怆的脸不停地向他提问：“昊，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在这里一样会死吗？”
“阴间的人告诉我们这里是天堂，我闯过了岩浆湖地狱，通过死亡关口才来到这里，为什么还要面对死亡？”
听到岩浆两个字，昊的胸口感觉到了痛，他不忍心直面人们的目光，脸上也是火辣辣的。
他们在事发地点看见了死者，那人半个身体躺在粉色帐蓬里，身旁跪着的女人脸色发黄，梨花带雨地嚎哭着。她的哭声带有悠长的哀切，无论旁边的姐妹怎样劝解，她仍旧旁若无人地嘶嚎。
昊蹲在地上看着即将消失的男人，他的身体更加稀薄，只剩下一个若有若无的轮廓。
“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么？”昊轻柔地问女人。
“你不都看到了吗？”女人一边哭一也抽噎着说：“他人还好好的就不行了，不会说话也不会动！”
“他的想象力枯竭了吗？”
“没有！呜呜呜！今天早上他还送了我一束百合花，我昨天告诉他我喜欢百合。呜呜！”女人的哭声越来越低，看来是气力跟不上了。
昊站起来，看见男人的身体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消失了！消失了！”围观的人们一阵惊慌，预想到将来他们也会有这样的结局。
温正悄悄地凑近昊的耳边问：“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消失。”
“我想只有一种可能解释这一切，那就是长生界的人口满员了。”他大声地把这句话说出来，让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怎么可能？圣地还有许多空地，下面的沙滩上也都能住人！”人群中的高个子探出头朝他发来质疑声。
“我说的满员并不是指这里，这个虚拟世界。而是他们的系统储存满了，需要删除一些程序。我们都是应用程序，明白吗？”
“你胡说，我们能说话！能睡觉！能做爱！有喜怒哀乐！怎么可能是什么程序？”一个手持盾牌披着红色披风的斯巴达战士在旁边说道。
“昊说得没错！”戴着眼镜的赵曦扭动着柴禾棍身体挤出人群：“让我来说，我是学计算机的！”
赵曦自豪地看了看昊，跑到他身边大声说道：“这其实是一种末位淘汰机制，和某些企业的人事管理是一样的，真实世界的科学家们不停地将新的个体意识转化成程序，吸收到长生界的系统盘里。可是系统盘的空间是固定的，进来一些人就要删除一些人。他们会根据我们在炼狱世界的表现，来测试我们的想象力是否贫乏，那些垫底的人会被他们无情地删除！”
赵曦靠近昊身边，低声问：“我说的很清楚吧。”
昊点了点头：“不错，把那些学术词语再减少一些效果会更好。”
“下次我会改进的！”
温正看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嘟囔着说：“瞧那样儿，乐得跟臭屁似的。”
斯巴达战士在人群中换了个位置，大声反驳：“你放屁！他们明明是死了！那你怎么解释他们身体先变僵硬，然后才慢慢消失！”
赵曦高声说道：”这个更好解释！玩过电脑的人都知道，我们卸载程序的时侯，必须先关闭程序界面，然后再删除它的所有组件，最终删除完成的时候，最后指向的快捷方式才会消失。存在于长生界的我们，其实只是程序的的界面和快捷方式，我们的消失！实际上是被删除了！“
斯巴达战士的嘴唇憋得发青，他把愤怒的目光朝向赵曦，气急地喊：”你们这是亵渎神！长生界是神赐之地！你们这些家伙都会被神清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