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已深,幢幢树影印在窗纸上随风微微的晃动,在光亮的室内印出一片又一片奇诡的影子,卧室一旁矮桌的灯烛下,郁霏埋头翻着书本,一副两耳不闻天下事的认真模样。
端午过后,刚入了夏就是一场大雨,沙沙的雨声不停,听的人昏昏欲睡。郁霏抄了一页书,自己端起茶壶倒水,小手轻轻松松把壶拎起来,顿了顿抬起头:“榴芯,茶水喝尽了。”
榴芯正打瞌睡,闻言猛地抬起头,犹豫了下轻声道:“这会儿茶房值守的人已经歇了,奴婢去烧些水拎来可好?”
“算了”,郁霏皱眉摇了摇头,重新放下笔:“你笨手笨脚的,若是烧水把其他人吵醒了,问起来又是闹一通,干脆睡了吧。”
榴芯撇撇嘴,有心反驳两句,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说法,只好讷讷的低下头:“那奴婢去拿自己房里的茶水过来?”
“那水能喝?”郁霏皱着鼻子,“上一回我尝了一口,像是馊了。”
榴芯觉得自己天天喝的挺正常的,明明都是新烧的水冲的茶,哪有什么馊味儿,气的白净的面上涨起红晕:“主子嫌难喝,今天就渴着睡么!”
趴在桌子边上的郁霏也闷闷不乐,他一向不喜欢皇后派在自己身边伺候的那些人,好不容易来了个可以使唤的新人,竟然什么都做不好,就剩下一张嘴还算严实,一直都没把自己半夜爬起来读书的事情告诉过别人。
“那主子就渴着吧。”榴芯吐出一口闷气,瞄了一眼不理人的郁霏,上前把书桌上的笔墨书本收起来,转头出了门。郁霏还想说什么,但想了想还是没叫住她。
小宫女没来几天,竟然敢跟主子闹脾气,也幸好他是个好脾气的主子,换了旁人,岂不是立刻要人来打她二十大板?还是三十大板?
雨水声更大了些,郁霏托腮愣了一会儿神,想起刚才榴芯出去时好像没有拿伞,又重新皱起小脸。他慢吞吞的吹灭蜡烛,慢吞吞的走回床边,站了半天,又坐下来,拉起被子睡觉。
“殿下,奴婢来给您送水。”外门轻轻的滑开,紧接着是两人刻意放轻的脚步声,郁霏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不应声,就听见翠烟轻声斥责榴芯:“你是半夜睡的迷糊了?今日是轮你守夜,不是让你来发梦的,殿下睡的正香,哪里……”
“吵什么!”郁霏忽然坐起身来,唬了翠烟一跳,但翠烟不愧是在宫里呆久的老人,手上稳稳的提着壶,连忙跪下行礼,“殿下,榴芯说您睡的口渴了?奴婢给您送热水来了。”
郁霏仔细看了一眼垂着头站在一旁的榴芯,不欲和翠烟计较,低声道:“把火点上。”
榴芯微微抬头朝郁霏的方向望了望,转头去点亮了蜡烛,翠烟还想说两句,见郁霏脸色不好,忙把话吞进肚子,去取了茶杯倒水,亲自为郁霏端到近前。
郁霏喝了水,冷冷看了榴芯一眼,把空杯子递到翠烟手里,“我睡的不好,今晚就换你在这里伺候,榴芯明日再来。”
翠烟心里一松,陪笑道:“是。”便殷勤地服侍郁霏躺下,又去吹了烛火,想着看来这样一个只知道埋头做事的死板人就算是得了主子青眼,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舒心的冲榴芯摆了摆手:“你先回去歇着吧。”不再理会榴芯,自去一边榻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