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是一种尊称,是对一种从事特殊职业、具备特殊才能的人的称谓,与山民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码事。我之所以写他,一是因为沾点山的光;二是因为时下风水命理的兴起有关,故而列在其中。呵呵,因为相信风水命理的人,就怕心不诚毁了自己的运道。
我说这种职业很特殊,即专门为人家安葬时看风水,所以亦称“风水先生。”安葬这是大事,生与死是生命的两极,死是生的开始。况且,死后葬于何方将殃及后代的荣辱。故而所有生者对死者之葬地皆是慎之又慎,从帝王到平民百姓皆如此。这便无形中提高了山人的地位,将他们推到一个近似于神的位置。说他们是人,他们比我们居的高,站的高,高我们一筹;说他们是神,却又是人,介于人与神之间,一种特殊称谓就这样诞生了——山人。非人非神的人物,我们这儿就这么称呼。
事也凑巧,不长的时间里,我的两位远房亲戚相继仙去。因不吃皇粮,皆是平民百姓,因而没有火葬,老传统:土葬。这也保障山人这一特殊职业者不得失业。两次找的都是同一山人。看来山人人才短缺。这位长者,七十左右,干瘦、精明,戴一副老花眼镜,以示学问高深。寡语,因为他深知语言的份量,一言九鼎。有时简略得仅用手式代替,严肃的近似西方的神父。只见他从口袋中掏出罗盘,用手掌轻轻地擦去上面的灰尘,又放在裤子上携擦了擦,增加它的亮度。他知道它具有神秘的价值,虽不像神父手中捧着的《圣经》那么神圣,那么浪漫,但它决定死者的乾坤,生死的虚幻。他将罗盘放在新挖的坑中反复测试,那认真劲儿与地质测量的专家无二。严格按照:“天干方所,地支方气,后作铜垒,全局二十四向,天干辅而为天盘,地支分而为地盘,立向纳水从乎天,格龙收砂从乎地。今之象占,以飞针天盘格龙,以缝针地盘立占,圆者从天,方者从地,以明地经”(《古今图书集成》卷655)。
山人虽不曾终日山中修炼,但大凡山人肚中多少有点货,最起码懂点易经,略知一二《易经》多少卦,且知乾坤两卦最为重要。再深究则言词闪躲,说些比《易经》更玄虚的话让你站不着边际。我也就此打住不再刨根问底。
山人在智者的眼神里无足轻重,在信者的眼中则近乎神,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事关重大。我想风水既然起源民间,长盛不衰,有其自身的生命力,有些高等学府从理性的高度认识它,它充当着建筑学、哲学的中介。而山人则是媒体,类似西方神父的角色,不管他的选择是否科学,能否造福于后人,但起码对生者是一种安慰,对死者是一种超度,他扮演了西方神父的角色,但却未赢得神父的荣誉。人总是要死的,死是人第二次神秘的旅游。或者说,是走向天堂的起步,到生与死的交叉路口相造送的则是山人与神父的工作,或者说他们是一座通向天堂的桥梁,上帝的第三只手,托起一个个凡胎走向极乐世界,与生者亲人愉快而去,何尝不是一种巨大的安慰。因而,山人不伟大也不算卑微,他代表典型的东方文化,民间文化,与西方的神父形成对照,起码我是这么认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