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马车内相对无言,高嬷嬷猜测着皇上此时的想法,而紫檀则沉溺在贝勒爷让人传来的那句话里。都说恋爱中的女人,头脑最是简单,就紫檀的表情而言,确实如此。她一心想着贝勒爷在皇上那里都能够还提醒自己,内心无比欢喜。
“格格,我想皇上的意思,大约也是在考验大家的心意。”高嬷嬷琢磨了半天,想了想便如此的说着。紫檀被高嬷嬷的声音打断了思路,不由的沉下心思。
“嬷嬷这话是何意?”紫檀立即放下自己的心思,认真的问着高嬷嬷的话意,一边暗自责备自己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想些别的。高嬷嬷看着紫檀略微疑惑的面孔,便细细的解释着:
“皇上本就是个多疑的人,一首诗,定是会有所怀疑其真实性。如今,皇上再次要求作诗一首。并且皇子们都被要求作画,顺便考察皇子的水平。”其实这些都是高嬷嬷的个人猜测,俗话说:难懂帝王心,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就是这样。再说高嬷嬷从未猜测过皇上的心思,所以自然更加的只能依靠自己的直觉。
“嗯。但愿如此。”也许是高嬷嬷的这些话起了作用,或是紫檀看开了帝王心的难懂。稍微放下些忧虑便细细的思索着,自己究竟应该写首什么样子的诗。
此时正是初夏,麦子成熟的季节。最繁忙的就要数那些农民了,盼着庄稼收成好,期望最近不要下雨,祈祷苛捐杂税不要加重。紫檀没有种过地,无法体会农民们一年当中,此时最复杂的心情。
但是她可以想象的到,毕竟有俗语说: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么。其实在她想来,大约都是吃过猪肉没有见过猪跑的。这倒是让紫檀想到了一首诗:
《松筠之节》
夫退田园妇亦随,青山绿水相作陪。
相夫教子心平常,乐道安贫笑弯眉。
桃李三千不以骄,传书半百未觉卑。
清风万里送甘霖,聊表崇心奉一杯。
高嬷嬷看着紫檀缓缓的写下这首诗,便微笑着默默的退下马车。紫檀一个人坐在车厢里,缓缓的研磨,思索。也许是紫檀诗兴大发,又或者实在是恋爱中的女人多愁善感。紫檀随即又在下一张纸上写到:
汝家贵女异世魂,缘何于此渡凡生?
请君神机道天机,三两心言使梦惊。
伊人赏荷无言语,嫣然浅笑胭脂红;
花开花落自有时,亦真亦幻最动人。
谁共碧落开天路,木尽成灰情可恒;
天圆地方今覆彻,应世逢时起风声。
激昂愤书铁血志,好事多磨宿命轮;
百年因果今了却,功过随风笑红尘。
其实这首诗里道尽了紫檀的前生今世,这是紫檀多日来的心声。紫檀此时除了担忧自身的处境以外,又有对四贝勒前程路途艰难的担忧。但是又因为此时已经心许四贝勒,有爱情面前的娇羞与期盼,有着生死与共的壮志。只是谁也不知,历史的脚步依然在它原有的轨迹上一步一步的前行。
然而这次来收诗的太监确实李德全亲自前来的。紫檀看到李德全的时候,李德全的手里同样也是收上来不少。只见李德全微笑着对着紫檀说道:
“钮祜禄格格,奴才李德全,若是格格的诗写好了,就交给奴才吧。”当紫檀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心灵顿时被震撼了一下。这就是康熙身边大名顶顶的李德全。历史上记载较多的大约是梁九功这个人,如今看来,李德全这人相貌太过平凡,并没有什么独特之处,要说唯一能说道的,也就只有李德全一双精明的眼睛。
“辛苦李安达了。”紫檀将手中的写好的诗双手递上。李德全接过紫檀手里的诗,看了一眼紫檀面前还放着一首诗,便微笑着说道:
“奴才看格格那里似乎还有一首诗,就一同交给奴才递给皇上吧。”大约紫檀没有想到李德全会如此直接的说着,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那首诗。然后立即就在心里否决了李德全的提议,面上依旧微笑的回道:
“李安达说笑了,那个不过是一张废弃的纸。”却不料,这话尚未解释完全,就被一阵微风吹过,将纸张飘出马车。李德全看了一眼飞出去的纸,立即示意身后的小太监追出去捡起来。
“既如此,也是天意。格格若无事,奴才就告退了。”李德全看了一眼急切的紫檀,面色依旧平静的对着紫檀说道。这句话听在紫檀耳朵里,更是如雷鸣般轰轰作响。这若是天意,那么天意要如何?
紫檀失神的望着那张已经被那名小太监捡起来的纸,转到李德全的手里,放在了诗里。然后李德全带着小太监转身离去的背影。这一切越走越远,紫檀的心也越来越冷。她该怎么办,如果皇上问起来,她该怎么回。
李德全在最后从直郡王的妾室手里拿走最后一首诗之后,便匆匆的来到了皇上的马车。此时的皇子们皆各自散去了。只有皇上一人坐在马车里。李德全立即在马车外说道:
“皇上,奴才将这些诗都收上来了,皇上要过目?”皇上看了一眼李德全,点了点头。李德全立即将那一沓纸双手奉上。皇上倒是没有急着看。只是和李德全说了一句:
“停的够久了,走吧。”于是李德全立即嗻了一声,便开始在外高声喊着:
“起驾,走。”一时间,原本还松散的队伍立即变得有序起来,一些家属女眷什么的急急忙忙在下人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就有侍卫开始清点人数和马车马匹。大约过了半刻钟,车队才开始缓缓的前行。
这一路上,紫檀一直担忧着那首诗,但是并没有从外面听到有什么动静。也就只好在心里忧虑着。还真没有人看出紫檀的心事,大约都以为紫檀这是路途疲累所致。直到六月丙辰,皇上驻跸热河。
这一路辛苦,如今终于得以歇息。就连思虑深重的紫檀也不由的高兴了起来。热河的气候并不是特别炎热,很是清爽。紫檀被安排到四贝勒所属的院落里,隔壁就是直郡王院子和五贝勒院子。少不得几个邻里要互相往来,说会话什么的。毕竟各自的爷们也都忙着在皇上身边转悠。
“钮祜禄妹妹,今日又忙些什么呢?”这是直郡王的妾室吴雅氏,后来接触了几天,紫檀和其也慢慢熟悉起来。乌雅氏是一个好八卦的人,基本上大院里的那点事都被她说尽了。这也让紫檀稍微了解到,原来直郡王也不简单啊。在历史里,直郡王是夺位初期就被圈禁了的,显然也是个有手段的,虽然败得比较早,这大约也是和直郡王的性格有关。直郡王此人太过直接,也就是习武之人的莽撞。
“原来是乌雅姐姐。姐姐今日可是来的晚了些。”紫檀快步走到院子里迎接乌雅氏。平日里这个时候,乌雅氏已经是坐在屋子里说了好一会话的。
“妹妹有所不知,这不是我们家爷让我抽时间绣个荷包么。我在屋子里找了些料子,特地来找妹妹一起绣一个的。”乌雅氏指了指身后丫鬟手里端的簸箕。紫檀看到有很多不同颜色的料子,都是适合绣荷包的。
“直郡王真是疼爱姐姐,羡煞妹妹了。”紫檀说着,就将乌雅氏拉近了屋子。两人坐在椅子上,乌雅氏将那些布料拿了出来,然后仔细的看了看,就对着紫檀接着说道:
“妹妹就会打趣姐姐,你不也是很得四贝勒的宠爱。快来帮姐姐选一个颜色。”紫檀笑了笑,想着往日种种,内心也是微微欢喜的。说着也就将注意力放在了布料上。左看看右看看,便指着一块料子对着乌雅氏说道:
“就用这块吧,我看很是适合直郡王。”乌雅氏将紫檀说的那块料子拿了起来,放在眼前看了看,便满意的点点头说道:
“就信妹妹的,就冲妹妹的眼光,这绣出来也不会太差。”说着,乌雅氏就拿起了针线和框子认真的绣起来。倒是紫檀看着乌雅氏甜蜜的样子,不由得动了些心,便问道:
“姐姐可否借妹妹一块料子,妹妹也想绣一个。”紫檀想着自己并没有给贝勒爷绣过什么,就是纳个鞋底也不曾。此时看到乌雅氏的样子,便想着,若是贝勒爷看了自己绣的荷包,是不是也会开心呢?
“瞧妹妹说的什么话,这要是看上哪块,尽管拿。”乌雅氏听了紫檀的话,立即将簸箕往紫檀眼前推了推。紫檀也就不客气,在那些布料里找了一块暗青色的料子。
“我看四贝勒的衣服大都是这个眼色的。”紫檀看乌雅氏不接看了自己挑的不起眼的料子,紫檀微笑着解释着。乌雅氏这才了然的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就接着绣自己的荷包去了。
“呦,两位姐姐这是在绣荷包呢。”门口传来一声清亮的声音,紫檀抬头才看清这是七贝勒的庶福晋富察氏。此人不是特别高调的一个人,只是声音实在太过高挑,使得第一眼见到的时候都以为是一个难缠的人。
“富察妹妹也得了空,快来坐。”乌雅氏看见了七贝勒的庶福晋富察氏,立即招手示意其进屋子。紫檀也是微笑着点点头。富察氏走了进来,看了两人刚开始绣的荷包,便在一旁坐下,说道:
“姐姐们大约还没听说吧?”富察氏的话成功的吸引了乌雅氏的注意力,乌雅氏立即精神的问着:
“什么事情?”紫檀也是放下了手中的料子,看着富察氏故作神秘的样子。富察氏看了两人一眼,然后悄悄的说着:
“皇上要巡猎了。”紫檀想着还以为多大的事情,结果是巡猎。这不是每次巡塞皇上都会做的事情么。今年又与往日有什么不同?
“哦?定了哪天?”倒是乌雅氏很是兴奋,从一边拉过富察氏的手,连忙问着。富察氏看了一眼兴致缺缺的紫檀,便犹豫着说道:
“过两天就是。”听了富察氏的话,乌雅氏依旧兴奋在一边说道:“太好了,过两日就可以穿我那身新做的骑装了。”这话倒是吸引了紫檀的注意力,不由好奇的问着:
“骑装?我们还能骑马么?”这话一出,富察氏才立即摆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紫檀之所以兴致缺缺是因为她不知道,那一天连女子也要去赛马巡猎的。
“钮祜禄妹妹不知道么?到了那天,我们也是要去赛马的,和那些爷们一样。这赢了的都是有彩头的。”乌雅氏立即对着紫檀稍微解释着,但又怕紫檀是知道的,说的多了引来笑话,便只是大约的讲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咱们姐妹定要和我细说一下。”紫檀看了乌雅氏和富察氏,便立即笑着说道。紫檀的直白立即赢来了乌雅氏和富察氏的好感。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说出来的呢。乌雅氏虽然喜欢八卦,但是终归也是个热心肠,立即拉着紫檀的手说道:
“那天我们天不亮就要出发,妹妹记得多带几件衣服。首饰什么的就选几个简单的就好,省的累赘。我们女儿家的比赛不是和爷们的一个场。其实也就是图个让爷们休息的时间。赛马就是第一项,然后还有骑射什么的,这些都是可以自有选择参加的,所以妹妹也不用紧张。”乌雅氏看了随着自己越说越多的时候,紫檀的表情越来越僵硬,好在最后乌雅氏立即转了话风,安慰了一下紫檀。
这倒不是紫檀不会骑马,她也算是马背上长大的了,但是这众目睽睽之下给这么多人看着,还是有点接受不了的。当听到乌雅氏说道可以不用参加的时候,紫檀这才稍微缓过来。有了可选择的自由不会有一种被强迫的感觉,这还不错。
紫檀对着乌雅氏感谢的笑了笑,然后说道:
“多谢姐姐提点了。妹妹好多年没有骑马,猛然听到要赛马,这可是吓了一跳。”这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的,紫檀可不想第二天就听到别人在外面议论说四贝勒府上的格格钮祜禄氏听到要赛马,脸色都吓白了。这样的面子就算自己丢得起,四贝勒也是丢不起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