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夏意已经逐渐浓厚起来,但是风却还是凉爽的。靳墨诏在院子里的槐树下支了一张软榻,云谨若便舒服地躺着享受。
凉风习习,蝉鸣阵阵。云谨若没有任何睡意地仰望着头顶密密麻麻的一树槐花,深深地吸进一口空气,说道:“真香。”
“香?这草药的味道却为大多数人所不喜呢。”在院中捡着草药的靳墨诏抬头望了一眼躺着的人儿,说道。
“呵呵,草药虽然清苦,但是仔细闻起来却是香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和在里头呢。”云谨若嘴角泛着笑意,闭上眼睛吸进一口充斥着满是草药味的空气。
“哦?是么?”靳墨诏的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许久之后见云谨若不再出声便以为她睡着了,自语说道:“也不知现在的处境如何。”
“不如何。皇上和太后各派了四名宫女去了悠然苑,说是伺候我的。任我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他们这是想做什么到底。”本来应该是已经睡着的人却淡淡出声应道。
靳墨诏怔了一下,低下了头继续自己的动作,嘴里却说道:“听说你失踪了几个时辰,太后和皇上都有派人去找,可是无果。”
云谨若一下子睁开眼睛坐起了身子。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亏她一直在别处纠结,却没想到真正的问题在这里。其实没有结果就是结果了,试想一下,在这个皇宫之中还能有只手遮天的步云烟找不到的人么?答案是肯定的,因为这里住了一个北冥司越。当今皇上是步云烟亲生的,于请于理她都会帮着自己的儿子,而自己的身份又是很敏感的。但是当初她又为什么要亲点自己来和亲呢?还是想不通。再者,步云烟派人来盯住自己可以理解,可是小皇帝又是什么意思?看着靳墨诏想要问出更多,结果发现他只是低着头,似乎刚才的那句话不是他说的。
“听说帝师对你有意思。”在云谨若纠结着要问,还是不问的时候,靳墨诏又出声了。
原来如此。那小皇帝那边的人应该是沐流光派的了,目的和步云烟一样,都是为了关注自己和北冥司越的关系。但是,真的只是有意思这么简单么?那个沐流光虽然一直都看起来笑着,不过云谨若可是没有忘记云国的将军上云将是他带人杀的。这样一个人,会是儿女情长类型的么?
“靳墨诏,你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死么?”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云谨若出声问道。
靳墨诏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是没有抬头,沉声说道:“我会尽量帮你的,但是我能说的,只有这么多了。”
话已至此,也没有再继续下去的必要。靳墨诏和自己非亲非故,能做到现在的这个地步已经很不错了。明白是明白,但还是有着淡淡的失落,也不明白在失落什么。遂躺下再次闭上了眼睛,这次倒是真正地进入了梦乡,也不管靳墨诏再有什么想法和眼神。
想着睡得时间已经长了,醒来时却只过去了半个时辰,想要再睡却怎么也睡不着,只得起身告辞靳墨诏而去。靳墨诏本来想挽留的,但是话到了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来,只是又拿了许多的药给她,擦的,煎的都有。
云谨若只笑着说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药罐子,却也没有拒绝,悉数手下了。抱满了一怀又苦了个脸,说道:“若是这样回去,遇到的人八成会以为我是卖药的。”
靳墨诏笑了,又将云谨若已经抱在怀里的药都卸下来,道着谦:“是,是,都是我不好,考虑的不够周到。你先回去好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好,那就大恩不言谢了。”云谨若眨着眼睛笑得狡诈,迈着欢快的脚步离去。
靳墨诏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身影,半响舍不得回去,直到发现身边有人才回过了头,认出了是皇帝的贴身内侍莫公公。
“靳太医,奴才来端药的。”已经人到中年的莫公公闪着精明的眼神,冲着靳墨诏拱拱手说道。
靳墨诏的脸色一下子暗沉了下来,看都不看他,转身率先进了太医署,语气淡薄地说:“已经备好了,你进来罢。”
“好的。”莫公公将脸绽开成了一朵花,脸上原本不怎么多的皱纹倒愈发的明显了。盯着靳墨诏的后背射出道及其阴寒的目光,跟了上去。
转个弯确定靳墨诏看不见自己的云谨若脸上的笑意不知什么时候散的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面无表情。也没有闲逛的兴致,就朝着自己的悠然苑走去。有人监视也是好的,最起码不会不明不白地就像上次一样,说不定小命还真就丢了呢。
本以为多出八个人来的悠然苑必定会热闹不少,哪知云谨若人都进了院门,里面却还是静悄悄的,跟没人似的。转过影壁望过去,不是没人,只是都在地上乖乖地跪着呢。一名锦衣男子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看着院中高大的香樟树发愣。听得动静蓦然回首,裂开嘴就笑了,打趣着说道:“你还真是大忙人呢,可叫我好等。”
云谨若敷衍地扯扯嘴角,回了一句:“帝师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实在是奴婢的罪过,只是今儿个奴婢不太舒服,您请自便。”便绕过跪着的人向自己寝殿走去。待到门口眼角的余光瞥见一道虚影,转头一看,沐流光正一脸笑意地跟在自己身后。也便冷笑出声:“怎的?帝师大人这还是想亲自盯着我不成?”
沐流光笑意不减,只是伸手搭上了云谨若的额头,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烧啊,莫不是吃错药了?”
云谨若失笑,说着“呸,你才吃错药了。”的同时打掉了他的手。
沐流光却是趁机抓住了云谨若的衣袖,摇晃着出声:“明明都带你走过我住的地方了,可是左右都等不着你来。不管怎样,今儿个你都得陪我。”
不提还好,一提这茬云谨若便气不打一处来,斜睨地眼嘲讽地说道:“帝师大人此番举动,莫不是在撒娇罢?”
“呃,”沐流光一愣,然后很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可以这样认为。”继而拽着云谨若扔下了一句“泡杯茶过来”就朝后园走。
力气是硬伤,云谨若只有跟着走的份,但是仍旧以沐流光绝对听的到的声音嘀咕道:“别搞得这么热情,貌似我们似乎也不是很熟吧?”
沐流光回头,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露出绝对有拍广告潜质的牙齿出来,心情很好地出声:“没事,炒炒也就熟了。”
这,也算是理由?云谨若很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又想起靳墨诏说沐流光对自己有意思的话来,看着被他拽住的衣袖,挣了挣,前面的人并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手攥的愈发紧了。
已经接近了中午是时分,温度渐渐地升高,两人进了建在水上的亭榭以后,被拉着跑的香汗淋漓的云谨若便甩开手趴在桌上喘起气来。正巧宫女们泡的茶也到了,沐流光伸手接过便凑近了云谨若,讨好地说道:“抱歉,我走的有点儿急,先喝口茶顺顺气吧。”
云谨若也不客气,夺过来就往嘴里送。沐流光的一句“慢点”还来不及出口,云谨若刚入口的一大口茶就喷了出来,悉数到了沐流光的脸上。心怀愧疚的云谨若刚想帮他去擦,一时忘了自己手中还端着茶杯,结果又将茶给差点倒在自己的伤手上。幸亏沐流光反应的快,及时拉开了,要不那一杯滚烫的茶水下去,她那左手还不给废了?
沐流光扶着云谨若的伤手,顾不得自身的狼狈愤怒地转头瞪着适才奉茶的宫女。那宫女眼见的着这场变故以措手不及的姿态了,也意识到自己闯下了祸,很干脆地就跪了下去不停地磕头,“奴婢知罪,奴婢该死……”
“你好大的胆子,用这么烫的水泡茶是何居心?”沐流光厉声问道。
那宫女抖的更是厉害了,慌不迭地解释着:“帝师大人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那水本是……正常的温度……奴婢也没有想到……公主会喝的那么急……”
“大胆贱婢,还敢顶嘴,从今儿起贬去辛者库劳作。”此时的沐流光倒是云谨若没有见过的,那,这威严也是他的一面么?那他究竟有多少面?云谨若暗付着。
其实那茶水并不是有多烫,刚才云谨若是故意的,乘机报复报复沐流光。像沐流光那样聪慧的人不会看不出来的,只是现在的这个样子是故意做给她看的么?淡然一笑也便出来打着圆场说道:“的确怪不得她,是我自己不小心的。”
沐流光看了云谨若一眼,语气轻柔地出声说道:“你是主子,哪会有错?错,也只是她们的,否则还不叫她们上了头去?”
云谨若了然一笑,明白了沐流光这是在乘机教她怎么摆架子呢,也便对着那宫女说道:“念是初犯,小惩大诫,你先去替帝师拿一套换的衣服来,再罚你打扫一月的院子。”
“是是,谢公主,谢帝师……”那宫女说着,磕着头很快地退下去,怕他们反悔一样。
“你在想什么?”沐流光看着若有所思的云谨若,好奇地问道。
云谨若很慎重地出声,“我在回忆,刚才的那宫女是叫花还是辰来着?”
沐流光哑然失笑,接着说道:“倒还是聪明的,我还以为你不懂我的意思了。”
云谨若收敛了脸色,端端正正地对着沐流光行了一礼,“那我就在此谢过帝师大人了。”
沐流光低低叹息一声,状似无奈地说道:“现在宫里的局势很复杂,你……好自为之。该立威的时候就别手软,若是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来找我。”
仔细算起来,这也算是云谨若得到的第三份说要帮她的承诺了。北冥司越,靳墨诏,沐流光。人人都说会尽力帮她,却没有一个人说可以包她不死,或者说,替她解一解这迷惑。哦对了,北冥司越说可以替她解惑的,可是那个曾经以一曲箫声便教她颓然泪下的,只要他愿意就能颠倒众生的男子,却叫云谨若心生惧意。
沐流光看着低头不语的云谨若,脸色隐晦地暗了一下,用手肘撞撞她,故意说道:“你在我面前还想着其他的男人,打击我的自尊不说,还叫我吃醋。”
半真半假的话到叫云谨若失笑不已,咳嗽两声以作掩饰,“没有,哪有想什么别的男人。”
“是么?”沐流光淡淡地问道,低头查看云谨若的手,看不清其脸上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