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晚雪初霁。
赤霞宫前,司马云蝶坐在仙桃树上,默默看着阴云后露出的半角夕阳,心,如同灌了铅般沉重。
搬到赤霞宫已有数日。此处一应物事被掌门派人打理的妥妥贴贴,比之明心院里不知舒适多少。
可是从前的那份欢喜惬意,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份过于贵重的礼物,她实在难以受之安然。
她已无法再去向掌门表明,她不是北冥战神的朋友。那么她能不能以自己的实力,来使这份礼物受之无愧呢?
这几天里,司马云蝶躲在赤霞宫中想了又想,还是没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远处,玉虚峰的方向,隐隐一个人影飞过来。
原以为是千璃学罢了晚课来找她,却不想来的竟是龙连师叔。
司马云蝶急忙从仙桃树上跳下来,恭敬地叫了声“师叔”,俯身向龙连行了个礼。
龙连的目光在司马云蝶脸上停留了一下,微微颔首,抬头去看赤霞宫。
司马云蝶想不明白龙连师叔过来找她会有什么事,当下也只得先将师叔让进宫中再说。
“师叔,弟子去烧茶——”看龙连在飞云殿坐下,司马云蝶礼貌周全地道。
龙连却摆了摆手:“不用,你且坐下。”
司马云蝶斜着身子在龙连对面坐下,脸上勉强挤出一抹笑,等待龙连发话。
龙连道:“你这几日为何没去玉虚峰上课?”
司马云蝶面现愧色,嗫嚅道:“弟子……弟子这几日搬家,有些……有些忙累……”
“是吗?”龙连淡淡反问一句,司马云蝶的脸不由慢慢红了。
龙连亦不再追问,只将袖子在两人之间的桌案上轻轻一拂,两本仙笈随之出现。
“这两本书里,记载的是这几日的功课。你尽快将之记熟,不要耽误了明日的功课。”
司马云蝶取过书,感激地道:“多谢龙连师叔。弟子今夜一定抓紧练功。”
龙连看了看司马云蝶的脸色,似乎踌躇了一下,问道:“你为何闷闷不乐?”
“啊?没、没有的事……”司马云蝶强笑一声,试图掩饰。
龙连皱了皱眉头:“这赤霞宫住起来不好吗?”
“不……不是……”司马云蝶努力想着措辞:“弟子……弟子只是觉得受之有愧……”
“有什么愧?”龙连冷冽的目光盯着司马云蝶,盯得司马云蝶觉得自己的心思仿佛已经全部给他看穿。
司马云蝶低了头,躲过龙连的眼光,小声道:“所谓无功不受禄,弟子于昆仑,并不比别的师兄弟姐妹付出更多。弟子不愿仅仅因与北冥战神的关系,便得掌门如此特殊对待。”
“原来如此……”龙连修长如女子般的指尖不经意地轻轻敲打着桌案,了然地点了点头,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半晌方道:“难得你能作此想……”
司马云蝶心中愧然,其实……其实她若真与北冥战神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关系,倒也并不介意掌门对她特殊对待。
“既然是掌门盛情,你也无需心存愧疚。”龙连面色清冷,淡淡说道:“若你实在过意不去,便努力学好武功法术,将来总有为昆仑出力的时候。”
“师叔所言极是,弟子记下了……”司马云蝶抬起头,想了一想,似乎也唯有如此,方有望报得掌门盛情。
龙连走后,司马云蝶一夜未眠,将两本仙笈细细看过。
第二天,千璃到赤霞宫来找司马云蝶到朝天峰游玩,司马云蝶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懒洋洋地道:“千璃姐,从今往后,游乐之事,妹妹我就戒了。你要么跟我一起好好练功,要么找别人去玩吧。”
“啊?”千璃张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游乐之事,妹妹我戒了。”司马云蝶提高了声音,认认真真地重复了一遍。
“戒了游乐之事?你不会吧?”千璃似乎刚刚弄明白司马云蝶的话,指着司马云蝶笑道:“妹妹受什么打击了?”
司马云蝶啐了一声,径直向外走去,“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玉虚峰听龙连师叔授课。你要一起去吗?”
“你去我当然去。”千璃跟上来,好笑地道:“这几日不见你去,以为你赤霞宫住得心情大好,懒得往别处去。怎么今天想起来去上课呢?”
“为了昆仑——”司马云蝶一脸正义,俨然地道:“为了他日再有什么妖魔鬼怪犯我昆仑之时,能够为昆仑效力……”
“得了吧。我看你是赤霞宫住得不踏实,心虚吧……”
千璃白了她一眼。司马云蝶郁闷——怎么这妖孽随口一句玩笑话,便能准确击中自己的心思?
二人来到玉虚峰顶雪岭云杉包围的练功场上。时间还早,仙界弟子都还不曾到来,唯有龙连师叔在练功场上遥望北天,负手而立。
听到二人的脚步声,龙连回过头,原本没有表情的脸上现出一丝柔和的色泽,衬得那张妖艳的脸更加美得令人怦然心动。
“师叔——”
“师叔——”
二人行过了礼,站在一旁。
龙连的目光在千璃脸上略略顿了一下,而后停在司马云蝶脸上。
“师叔,昨夜的功课弟子已经学会了。”见龙连望着自己,司马云蝶上前一步,怀着一点儿小小得意,献媚地道。
“是吗?”淡淡的一句反问,似乎含着赞扬,又似乎没有。
“弟子演示给师叔看好吗?”没有得到预期中的夸奖,司马云蝶有点儿小小的失望。她一夜努力,给她一句夸奖就这么难么?
龙连点点头。
司马云蝶将昨夜所学尽数化入剑招中,在龙连面前卖力地演示了一遍。
“哇,云蝶妹妹,我们学了几天的东西,你一个晚上就学会了?”司马云蝶演示完毕,龙连还没有说话,千璃先自惊讶地叫了起来。
司马云蝶心中总算得到一丝安慰,却还是禁不住把殷殷期待的目光望着龙连师叔。
龙连看着司马云蝶,冰薄的唇边终于慢慢化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缓声道:“不错。”
这一刻,司马云蝶方觉心花怒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