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愕然,怔然。
直到完全看不见他的身影,她方才一字字品出他的话——原来,在他的心目中,她司马云蝶,竟然是个既虚荣又迷糊的神仙……
原来,她将他小心供奉在心上,他却看得她如此不堪……
他说:“名位”两个字,是最不值得努力的东西。
可是他哪里知道,她想要这些,只不过是想有能够站在他身边的底气……
他那么无情地羞辱她,打击她,叫她情何以堪?
晚霞消散,暮色四起。
她独自站在云烟缭绕的朝天峰上,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下来,仿佛怎么也流不尽。一千年的眼泪加起来,似乎也没有这一夜的眼泪多……
然而,再多的伤心,再多的委屈,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翌日,昆仑弟子比试,在玉虚峰雪岭云杉之中举行。
玉虚峰上封印撤去,破例对所有人开放。
雪岭云杉中搭起一座高台,龙渊、掌门、龙连师叔和其他一些有身份有地位长辈坐在上面。
比试先从凡界弟子开始。
司马云蝶虽是神仙,拜入昆仑时却是以凡人的身份。是以司马云蝶还需战胜所有的凡界弟子后,方有资格与仙界弟子对战。
司马云蝶昨夜虽然伤心得觉也没有睡好,但以她的法力修为,战胜邱明玉、孟子裳、程映芙等一干弟子仍是丝毫不成问题的。至于慕云青、秦白、穆雪竹、骆晚晴等,当然更不在话下。
到千璃和南宫寒时,司马云蝶小小地感到了一丝压力。但使出八九分力气后,终于也将二人的剑打落在地。
司马云蝶原以为战胜千璃和南宫寒后,凡界弟子便已无一敌手。却不料对阵大师兄独孤尘时,司马云蝶竟使出了十分力气、苦战两个时辰后方才险胜。
司马云蝶不由多打量了这位大师兄几眼。但见这位大师兄面貌普通、冷肃少言。若在人潮如织的街道上遇见他,司马云蝶大概碰上十次也不会记得。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司马云蝶心里暗暗感叹了一句。又想道:原来真正的高手,竟是这样低调。
战胜所有凡界弟子后,司马云蝶开始与仙界弟子对阵。
仙界弟子虽有四十三位,但两两分出胜负后,最终司马云蝶需要对战的,只有两名弟子。
看着那两名弟子,司马云蝶突然有点儿想笑。
她忽然忆起,当年她和千璃躲在云杉树上,听到一名仙界弟子对宇文师叔说过一句很找打的话:“宇文师叔,一年之后,我们怕是越发比不上龙连师叔教导的弟子们了……”
如今,竟被那弟子不幸而言中。胜出的两名弟子,全是龙连教导的弟子。
司马云蝶手执昆仑剑——她没有用裁云剑,一为公平起见,二为昨天某神对她的态度——与两名仙界弟子一一对战。
在与第二名仙界弟子对战时,她几乎要输了。然而最终,却以自己也不可思议的招式战胜了对方。
高台上,当掌门宣布司马云蝶成为本次昆仑弟子比试的第一名时,赛场四周欢声雷动。骆晚晴一下冲上来抱住她,高声道:“我知道云蝶师姐一定是最厉害的——”
司马云蝶小声道:“晚晴,低调……”
她不愿表现得太兴奋。事实上,她也的确没有多兴奋。
即使给她世间所有的荣耀,又怎能抵消他昨天对她说的那句话在她心上刻下的伤痕?
她永远不会忘记,他捏着她的下巴,那般刻薄又嫌弃地对她说出:“司马云蝶,你虚荣又迷糊……”
至于后面的话,“不要让‘名位’两个字蒙蔽了你的心……”她倒并不十分在乎。
一个已经拥有六界盛名的上神,劝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仙,不要为名位去努力。她倒很想反问一下:倘若你当初不曾为之努力,你如何坐上战神的位置?倘若名位不值得在乎,你为何不放弃?
当然,这些腹诽抱怨的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给她天大的胆子,她也不敢拿这两句话去质问他。
但是,从今往后,她已下定决心,要做一个不那么虚荣、不那么迷糊的神仙。
“司马云蝶,还不上台领奖——”
司马云蝶还沉浸在自己的心思中时,台上响起了第二声催促。
司马云蝶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急忙飞身掠上高台。向台上诸人深施一礼。
掌门站起身,亲自走过来将一个金丝挽结的圆月形项链挂在她的脖子上。慈声道:“云蝶,这是咱们昆仑七大法宝中的银月护心锁。今后,无论遇到什么危险,只要此锁在身,便能护你心脉不断、三魂不绝。”
司马云蝶扁了扁嘴。东西是好东西,可掌门师父这话说得也太不吉利。
司马云蝶勉强做出一脸感激的样子收下,又见龙连师叔走了过来,将一对晶莹剔透的淡青色玉镯放在她的手上,温颜道:“这对玉镯乃仙山水玉所制,世间绝无仅有,难以价值而论。放在我身边早已无用,今日便交于你罢。”
司马云蝶双手捧着玉镯,面上含笑道谢,心中却道:“师叔,你有没有搞错?这幸亏是我得了第一。若是哪位师兄得了第一,你拿这种东西当奖品只怕不太合适吧……除非……除非你早知道第一会是我……”
想到这里,司马云蝶不觉心中一跳。赢最后一名仙界弟子时,她实在赢得非常莫名其妙。会不会是掌门有所交待,必须让着战神的朋友?
她的眼光落在龙渊脸上,龙渊也在看着她——当然,此刻的她万众瞩目,任何人的目光几乎都在她身上。
龙渊的脸色淡漠如常,看不出丝毫悲喜。
想起龙渊昨夜的冷厉与不近人情,想起龙渊那句将她打击得肝肠寸断、伤得体无完肤的话,她扭转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大神又如何?大神就可以肆意伤害别人么?虽然他救过她的命,也帮过她很多次,但是……但是……若有机会,她自会报答他。出口伤人,总是他的不对。
她敛了脸上笑意,等待着他过来为她颁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