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这么多书，什么时候才能学的完？什么时候……”千璃坐在司马云蝶身边长吁短叹。
司马云蝶目不斜视，努力抵抗着千璃的干扰。
这段时间，她已习惯了彻夜不眠的勤修苦练，只会在清晨时分打一会儿盹。
但千璃却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抱怨着，叹息着，不知不觉竟趴在书上进入了梦乡。
司马云蝶摇了摇头，心中暗道：这举世敬仰的师叔，难道不知道她们需要休息吗？怎么也不给她们准备个房间？
既然师叔不准备，那就自己找吧。反正玄元宫这么大，总不至于找不到一处休息的地方。
司马云蝶站起身，从侧门里进入后院，四下里望了望。几处亭台回廊，几处疏栏高阁。司马云蝶向偏僻处一间高阁走去。
她的意思是，不告而住，最好还是找那些主人不易察觉的地方好。
来到高阁门前，司马云蝶用法术打开了门上的锁，轻轻推门进去。却见这阁内除了一张高几，一幅画轴之外，再无别物。
既然没有床帐，便不是司马云蝶要找的地方。司马云蝶正要转身离开，眼光不经意地落在高几背后墙上的画轴上。这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
画轴上画着一片清幽的山林。清幽的山林当然没有什么，但清幽的山林间却盘卧着一只狐狸。
一只白色的狐狸——皮毛如雪，眼睛细长，模样妩媚。
这不是千璃的原身吗？
司马云蝶曾在风陵镇外土地庙前见过千璃的原身。这画轴上的白狐，分明和千璃的原身一模一样。
龙连师叔的玄元宫中，为什么会有千璃原身的画像？
司马云蝶蹙眉一想，心中蓦然惊觉——龙连师叔曾言道，三百多年前下昆仑山，是为了寻找一位故人的孩子。这故人的孩子，定是千璃无疑！
啊呀！千璃是狐狸，千璃的父母自然也是狐狸。而千璃的父母却是龙连师叔的故人，那么龙连师叔……
司马云蝶浑身一个激灵，不敢再想下去，心中却已有一个声音喊了出来：龙连师叔也是狐狸——
想起龙连师叔那张妖艳的脸，魅惑的眼睛……司马云蝶越来越肯定，原来举世敬仰的龙连师叔，竟然由一只妖修炼而成……
难怪龙连师叔会对千璃说：人和妖的区别，其实只在一颗心而已。有了人心的妖，便不再是妖。失去了人心的人，也不再是人……这些话，怎么听怎么像妖孽说的嘛。
司马云蝶心中惊悸，两只脚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退着退着，忽然撞在一个什么东西上。
司马云蝶回过头，便见龙连师叔一张妖艳的脸凑在她面前，眉目间凝结着千年的寒霜低声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司马云蝶“啊”的一声惊叫着坐倒在地上，一边下意识地后退，一边惊恐地盯着龙连师叔酷似狐狸的脸道：“弟子……弟子只是想给千璃找个住的地方……她……她在大殿睡着了……”
龙连看着满脸恐惧的司马云蝶，上前一步，向她伸出了手。
“师叔饶命！弟子什么都没看到……师叔不要杀人灭口啊！”司马云蝶用袖子蒙住了脸，闭上眼睛尖叫道。
龙连皱了皱眉头，收回了手。看着地上抖得筛糠一般的司马云蝶，不快地道：“我只不过想扶你起来而已，你以为我要做什么？还有……我为什么要杀人灭口？”
司马云蝶慢慢放下袖子，小心翼翼睁开双眼，看着面前脸色并无异样的龙连师叔，颤声问：“你……你真的不会杀我？不会因为我知道你……”
“你不是什么都没看到么？”龙连淡淡问。
“是是是……弟子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不知道！”司马云蝶从地上爬起身，一脸坚定地道。
龙连细长的凤眼微微眯起：“司马云蝶——你修行千年，难道还不曾悟透‘众人平等’四个字么？人和妖有什么区别？无非在一颗心而已。有了人心的妖，便不再是妖。失去了人心的人，也不再是人……”
“不错不错！师叔说得太对了！”司马云蝶装作第一次听到这段话，眼神里闪烁着崇拜的光芒，连声赞叹道：“听师叔一席话，胜弟子千年修行。今日若非遇见师叔，弟子不知还要执迷多久……”
龙连薄唇边勾起一抹微笑：“孺子可教。”
司马云蝶死里逃生般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道：“是师叔教导得好……”
“只是——”龙连突然敛了笑容，眼中透出一丝捉摸不透的神色，看着司马云蝶道：“你适才以为我要杀你灭口，为什么不还手？”
“还……还手？”司马云蝶揣测着龙连的意思，嗫嚅道：“弟子这点微末法术，怎敢跟师叔动手……”
龙连冷哼道：“我昆仑弟子，岂能坐以待毙！便是明知不敌，也该拼力一搏——”
“师叔教训得是。”司马云蝶红了脸。
自己刚才的样子，在师叔眼中一定没出息透了。还好，没被千璃那妖孽看到。而看师叔的样子，也不像是多话之人。
龙连教训过了司马云蝶，目光落向桌案后的画轴上，一张妖艳而威严的脸，渐渐变得无比柔和。
司马云蝶望着龙连，见他半天不语不动，忍不住道：“师叔，为何将千璃的画像挂在此处？”
龙连的目光依然停在画轴上，良久方道：“画上的不是千璃。”
“不是千璃？”司马云蝶又将画轴上的狐狸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这才发现确乎与千璃有一点点不同。
“那是千璃的娘亲——”仿佛在回应司马云蝶的惊讶，又仿佛在自言自语。龙连柔声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原以为，长大后她会是我的妻子。却不料长大后的她，竟爱上了一个偶然遇见的书生……”
司马云蝶很想问一声：“为什么所有的白狐都会宿命般爱上书生？”但看着深陷在回忆中的龙连，却没敢问出口。
龙连的声音变得阴郁而低沉：“我想尽了所有办法挽留她，终是没能留住……她封印千年道行化作普通人，嫁给她心爱的书生。然而书生一朝富贵，飞黄腾达，却厌弃她容颜衰老，转而另娶了别人……”
一股怒气从司马云蝶心中升起，司马云蝶不由冲口而出道：“真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放着师叔这般品貌才情的男子她不嫁，却要嫁给那没良心、没人性的破书生，世上还有比她更蠢的人么？”
龙连侧头看了司马云蝶一眼：“你也觉得她很蠢么？”
“真真蠢到了极致！”司马云蝶恨恨道。
龙连长叹一声：“我也觉得她很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