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韩镖师几口茶水下肚,又说起往日跟随金振英走镖的事,金睿幼年丧母,自小跟随父亲长大,家里只有他这一个独子,金振英对他自是百般呵护,从不带他出去走镖,平日里都是叫他在家习文练武,对父亲行走江湖的趣事他大多都是听镖师们说起,特别是这韩镖师能说会道,总是捡些金睿爱听的有关金振英英武侠义的事情来说,他本来少年心性,又不曾经历江湖险恶,镖局上下对他从来都是恭维惯了,自觉自己武功不凡,早就想到江湖闯荡一番,这次也是借着外出接应父亲出来散散心,这时听到韩镖师述说父亲如何击退贼人,如何锄强扶弱,行侠仗义,不禁心里很是向往。
茶棚里韩镖师说的热闹,连比带划,那白衣青年兀自喝茶,另外两人低声说笑,不时看一眼金睿三人,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满是不屑,仿佛觉得韩镖师说的都是小儿玩耍,犹如小儿玩耍的虽然起劲,却总是入不了大人的眼一般。身着皂衣人的眼光只在扫过金睿的灰云马时,才流露出几分感兴趣的声色。
这时又有马蹄声响,两骑远远奔来,到得茶棚近前停下,不多时马上人也走了进来,茶棚里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停下话语都看了过去,只见两人都在十六七岁年纪,一个身穿黄色衣裙,头上梳了两个小辫,脸蛋儿红润清秀,两个浅浅的酒窝随着轻笑不时浮现;另一个浅粉色衣裙,头上简单一个玉钗束紧发髻,脸上戴了面纱遮住面目,只露出一双眼睛,顾盼间眼波轻柔,显得甚是恬静秀美。两人走进茶棚,在进口处一张桌子旁坐下,瘦老头依旧不言不语,过来添茶又自离开。
两人喝了口茶水,黄衣裙姑娘露出两个酒窝笑着对面戴纱巾的姑娘轻声说道:“芸师姐,咱们这次出来可违了师傅的意了,平时在山上哪里有穿过这样漂亮的衣服,一路上人们看咱们的眼神可是有趣的紧。”说着扯了扯那芸师姐的衣袖又道:“你说那人要是看见咱们这样的打扮会不会眼珠掉到地上去了啊,嘻嘻。”
那个叫‘芸师姐’的姑娘皱眉轻声道:“咱们又没有跟他见过面,不知他长的什么模样,也不知他是高是矮,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咱们又不是专程看他来的,小丫头不要口没遮拦,让人听到怪羞人的。”
金睿听到这话不由心里暗笑:“原来这俩姑娘是私下里来会情郎的,像这样大胆的事情倒是头一次听说,自己虽然不常出来,不过世俗儿女间的事情也听到不少,很多男女直到洞房之时都没有见过对方面目,又哪里有像这两个姑娘一般随意在外人面前谈论此事的;那个芸师姐比她师妹也大不了几岁,怎么就叫她小丫头了,真是有趣。”
听得那酒窝女孩又道:“师姐你平时让掌门师伯看护的紧,难得跟众师姐一起说笑,我可是常常听师姐们说起那人,大家都说那人性子放荡不羁,好酒好玩,喜欢和一些闲散之人胡乱结交,也不知蓝师伯为什么不管束些他,由得他在外面胡闹;掌门师伯也是,怎么能把这样的人跟你撺掇到一起去,真是越老越……”
那芸师姐听她说道这里,知道她接下来就要说掌门师伯糊涂之类的胡话,赶忙轻轻拽了下她衣袖,酒窝姑娘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端起茶碗低头喝茶。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大,不过这茶棚实在小了些,她们说的金睿能听得真切,最先在这里喝茶的那两个青年自然也听到了,两人小声嘀咕几句,其中年岁稍小的皂衣青年“嘿嘿”乐了一声,起身端起茶碗来到两个姑娘桌边说道:“二位姑娘生的如此可人儿,却怎的这样无趣,那人既是无形浪子,你们又何必受这奔波之苦,我家师兄生的相貌俊美,风流倜傥,年少多金,更是数得着的少年英豪,听到姑娘的事情深感同情,今日幸会,有心结识,不如咱们一起喝杯茶水?”
金睿听他说他师兄相貌俊美,下意识的向他师兄看去;那师兄生的倒也端正,只是一个鹰钩鼻子十分惹眼,却是无论如何跟相貌俊美沾不上边。
金睿刚看到那师兄的鼻子,就听那酒窝姑娘长长的“嗯”了一声道:“你师兄确实长得比你好看多了,要是再把那讨人厌的鼻子去掉,那就真跟你说的差的不到十万八千里了,呵呵。”她这句话不单是取笑了那师兄的鼻子难看,也顺带把跟她说话的青年也一起损了,说罢这话她自己都觉得好笑,不由得“扑哧”一声掩嘴笑了出来。
金睿几人听到这话也不禁笑出声来,都看向那师兄的鼻子,连那满眼冷冽的白衣青年也盯着那师兄的鼻子看了几眼。站在她们旁边的青年听她取笑师兄的鼻子,又见众人都盯着他二人看,心里不由有些羞恼。
本来他见那酒窝姑娘长得甜美,她的师姐虽然戴着面纱,不过看那双柔美眼睛和匀称身材,以及听她说话的声音,也应该长得很是貌美,他师兄对漂亮女子向来偏好,这次缠着师兄答应带他出来,一路都在加紧赶路,还没有机会给师兄找些乐子来讨好他,师傅向来喜爱这个师兄,要是哄得师兄高兴了,自然少不了自己的好处。不过这次毕竟是来办正事的,这种****事情不能过于明目张胆,以免惹出麻烦来,耽误正事;这里远离城镇,行人稀少,也不用担心会惹出什么乱子来,眼看着两个年轻貌美的小女子就在眼前,哪儿有不抓住机会向师兄献殷勤的道理?谁曾想这小姑娘眼尖嘴利,开口就提到师兄的鼻子,师兄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有人拿他的鼻子取笑,他偷眼看时,师兄果然“哼”了一声沉着脸说道:“张敬尧你哪儿来的这许多废话,赶紧把这俩丫头拿了,待会一起带走。”张敬尧看见师兄动怒,收起笑脸,突然伸手就抓向那酒窝姑娘的胳膊。
那酒窝姑娘刚要站起身来,坐在一旁愤然观望的金睿看见那张敬尧开始动粗,早就忍耐不住,当下右手“啪”的一声拍在面前的桌子上,直震得桌上茶碗翻到,茶水流了一桌子,他大声骂道:“哪里来的狂徒,竟敢光天化日之下在我东阳城撒野。”
张敬尧看见有人给这俩姑娘出头,“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呀哈,看不出来啊,这兔爷生的白净,却原来是个爷们儿,师兄,看我先逗这兔爷耍耍,等会正好拿了他的马儿做脚力,那俩小娘子跑不了。”说罢纵身扑向金睿。
金睿看他扑过来,站起身一脚把面前的桌子踹了过去,张敬尧往旁边一闪躲开,几步跨到金睿旁边,一拳打向金睿面门。韩镖师和赵愣子眼看张敬尧过来,一个伸手一个抬脚,一起拦在金睿前面,金睿见他俩拦住张敬尧,转头对那俩姑娘说道:“你们离开这里吧,这俩贼人我拿了送到官府,让他们尝尝我东阳府大牢的滋味。”俩姑娘听他说这话,相互看了一眼,心里都暗自想到:这少年倒是一片侠义心肠。
金睿看这俩姑娘兀自坐着不动,想到自己既然在这里,自然会保得她二人周全,也不再多说,转头去看韩镖头和赵愣子跟那张敬尧打斗。
只见那张敬尧身法飘忽,神态轻松,仿佛是随意游走,在逗他二人玩耍一般,一双手掌不停的扇在二人脸上,片刻工夫只听到“噼啪”声不断响起,他二人脸上不知道被打了几下,赵愣子脸色黝黑还看不出什么,韩镖师脸上明显的多了几个红红的掌印,登时脸颊就肿胀起来,他又惊又怒,伸手拔出腰里的长刀,一股脑直向张敬尧猛砍了过去。赵愣子仗着身体结实力气大,张开双臂向张敬尧猛扑,想把他一把抱住,眼看着就要把他拦腰抱个满怀,突然那张敬尧身子一晃,赵愣子就扑了个空,随即他脸上又挨了两下,韩镖师长刀砍过来,张敬尧又是身形一晃,“啪啪”两声,他脸上又多了几个红印。
金睿在旁边看的真切:每次张敬尧要被两人打到的时候,总是突然就原地消失不见,随即又很快的在旁边显现,身法迅捷飘忽不定,只如鬼魅,眼见他又一次躲过赵愣子一个熊抱,消失不见,金睿料定他会在旁边一个空档处现身,抄起一把凳子扔了过去,只听“啪”的一声,正好打在张敬尧胳膊上,张敬尧愣了一下,似乎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随即脸色阴沉起来,显然是挨了金睿一凳子恼羞成怒,纵身一跳从韩镖师和赵愣子身边跃过,攸忽间来到金睿面前一把向他抓去,金睿知道他身法迅捷,自己徒手万万不是他对手,要是让他欺近身来,躲不过就要脸上挨巴掌,急切间伸手拔出腰里短剑,使出父亲传授的“流云剑法”舞将开来,眨眼间几招连贯挥出,却连张敬尧的衣襟也没有碰到,不过那张敬尧看他剑法使得娴熟,倒也不敢过份欺近,这时韩赵二人赶过来,把张敬尧团团围住。
韩镖师心里早就有了惧意,知道三人合力也未必斗得过他,何况旁边还有他一个师兄一直冷眼观望,今天这事是铁定讨不了好,还是尽早罢手才是,于是他倒转刀背大声说道:“大家且住手,不知二位什么身份,在下是东阳城金龙镖局韩发,这位是我家金少镖头,二位远来是客,大家坐下来一起喝杯茶,看在我金龙镖局金总镖头金振英的份上,大家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如何?”
他这几句话摆明了是想抬出金龙镖局的名号来揭过今天这梁子,要是在以往遇到一些纠纷,只要报出镖局的名号,江湖朋友都会给金总镖头些面子,哪里想到他刚说完,坐在一旁的张敬尧的师兄就“哦”一声道:“金龙镖局?好大的名头!今天这事想了结也容易,只需让这金大少爷从我胯下钻过去,然后叫我两声好爷爷,要不然,哼哼。”说完又冷笑了两声。
金睿听到这话,接口就骂:“好你个贼子,有什么本事尽管使出来,小爷怕你不成。”说完挥剑又向张敬尧刺去,那师兄站起来说道:“张师弟你回来,我来收拾这个金贵少爷,等我认下这个乖孙子,咱们还要跟两位姑娘一起赶路。”
张敬尧听到这话”嘿嘿”笑了一声退到师兄身边抱拳说了句:“小弟真是废物,还得让郑师兄亲自出手,我帮师兄看着这两个小娘子好了。”说完在凳子上坐下,拿起桌上的茶碗喝了口茶,一副师兄出马,万事大吉的神情。
金睿看那郑师兄站起身时,早就暗自戒备,打定主意不管他怎样出手,自己只管把自家“流云剑法”一股脑舞将出来,难不成他还能不惧刀剑?总是不能被他近的身便是。
韩发和赵愣子见这郑师兄缓步过来,齐齐发一声喊,一起迎了上去,郑师兄抬起右手伸出食指向二人轻轻一点,韩发和赵愣子只觉得身子一麻,顿时全身再没有半点力气,软软的倒了下去,韩发心里大惊,嘴里大叫道:“少…少镖头小心,这人会…会使法术!”跟着那赵愣子也大骂道:“奶奶的,敢使妖法。”金睿眼看那郑师兄伸手指点倒了两人朝着自己走过来,不由得心里大惊,赶忙使出一招“流云乘风”,一剑刺向敌人,这招剑法金睿练得最是熟练,讲究出剑迅速,配合身法步法,既可以伤敌又可以躲避对方的攻击,短剑刺出时飘忽不定,如一片流云令对方琢磨不透剑指何处。
郑师兄看金睿短剑刺来,伸手对着他轻轻一抓,金睿眼看自己的短剑就要刺中他手掌,心里刚要暗喜,突然间觉得手里的短剑重欲千斤,说什么也刺不出去,不由得手一软,差点把短剑松开,他全力攥紧手掌才没有让短剑脱手掉落,跟着身上好似被一个重物挂住一般,再也站立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从这郑师兄点倒韩发和赵愣子两人,到金睿出剑然后被抓坐到地上,只过去短短时间,这时金睿才听到韩发喊叫,赵愣子怒骂,他心里一片茫然,完全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人真会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