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因为喜欢喝茶，托兰翠买了一套茶具，兰翠只用了一个时辰便买齐了。皆是精品。同时附给了我半斤西山白露，难得的名茶。
李世民静静坐着看我，没有说话。
小丫鬟将热水送至我面前，便退下了。我先将壶杯温了一遍，从盒中取出刚刚得来的西山白露。用茶则拨入茶壶，注入开水，用壶盖轻轻刮去壶口的泡沫。
“上官姑娘难道只请本王喝茶？”李世民开口道。
“嫣然自然不能让殿下白来。”我淡淡笑道，约莫着时间差不多了，用壶中的水将杯倒了七分满，双手奉于李世民。
李世民接过，品了一口。
“如何？”我问道。
“茶味特别，甘醇芳香。”李世民答道。
“品茶需要时机，以披咏疲倦时为最佳，茶的泡制讲究一气呵成，不泡则已，要泡便要速成。”我开口说道。
李世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请上官姑娘不吝赐教。”
我再次开口，“现在薛仁杲兵粮草已经不多，二月之后，粮草殆尽，则正是困顿疲倦之时。其部将梁胡郎来降之时，是最好的出战时机。可令行军总管梁实南下浅水原扎营，以诱敌出击。静待三天，派右武侯大将军庞玉布阵于浅水原。等宗罗睺出战，殿下自率大军自浅水原从后攻击宗罗睺，一气呵成。”目光淡淡，咬字如兰。
“我如何信你？”李世民问道。
“嫣然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信不信就由殿下了。”我也拿起小杯，轻抿一口茶。
李世民笑道，“本王果然不枉此行。”
“殿下既然觉得不枉此行了，就请走吧。嫣然还要接客。”我笑着说道。
李世民抬头，“上官姑娘不想和本王一起走？”
“嫣然与人有约，不可擅自离去。”我放下茶盏，手指顶上太阳穴，最近的事，一件比一件麻烦。“殿下还是快些回军营吧。”
“如此，”李世民勾起嘴角，“既然上官姑娘说时机还在二月之后，那这两个月本王也算是乐得清闲，无所事事，暂且就住在这‘怡香阁’吧。”
“啊？”我的杯子还未送到嘴边，手猛地一抖，还有些烫的茶水便泼在了手上。烫的微微有些发麻。
“可惜啊，这么好的茶。”李世民看着我，说道。
我气得咬牙，“洛阳尽是上等客栈，殿下随便择一家去吧。”
“上官姑娘这是拒客么？本王可是听说这‘怡香阁’是有钱就能来的地方。”李世民笑着说道，一脸的挑衅。此刻一点也看不出来千古明帝的样子，直笑得我心里发虚。
“请便。”我挥挥手，拿起手巾，擦干身上的茶水。“‘怡香阁’中八十六名美人任殿下挑选。”
“既然要选，就要选最好的。本王就选近来在洛阳闹得极为红火的嫣然姑娘吧。”李世民漫不经心的将茶杯放下。
“既然殿下对嫣然如此了解，也就该知道嫣然在‘怡香阁’有一个特权——可以拒客。殿下的生意虽然‘怡香阁’要做，嫣然却不想做。”我和他争论，总算是险险在口舌上赢了他。
李世民毫不在意，笑道，“我今天总算明白了，袁天罡的这个‘得’字的意思。如此聪慧，又通晓古今，精通预言，能得你帮助的人，何愁得不到天下。”
的确，我熟知中国历史，对将要发生的每件有着历史意义的事情了如指掌。假若我帮的人不是李世民，修改历史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我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大兴趣，有人来问，我会择而告知。没有人来问，我也没有必要到处张扬。
“殿下随便去找一间屋子呆着吧，嫣然这里地方太小，可能容不下您。”我面无表情的驱客。
“上官姑娘这是在驱客了，本王又怎么好意思再留。”李世民站起身来，“改日再来喝上官姑娘的茶。”
我看着他出了房门，才舒了一口气，这青楼的生意，原来这么难做。
“怡香阁”中，一共八十六名美人，个个皆是难得一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者约有三十余名。倾城者五人，娇似牡丹者良缘，羞若桃花者锦绣，傲如梅花者微凉，雅于兰花者心雯，舞动杨花者清泠。我看着丫鬟递上的名谱，前前后后翻了几遍。这倾城的几位美人，不仅貌美，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客处事俱是十分的老练，往往让我自叹弗如。每月进账的万两黄金之中，大多都来自这五位美人。换句话说，这五个人就是“怡香阁”的顶梁柱。
翻来翻去，却没有在名册上看到自己的名字。长长叹一口气，原来我在这“怡香阁”，只算是编外人员呢。
“姐姐。”刚刚放下名册，就听见门外一声脆脆的声音。
我扫了一眼门外的女孩，面貌精致白皙，衣衫整洁，头发偏侧梳成一个堕马髻，很整齐很干净，眼睛红肿，说话还带一点哭腔，却已经擦干了泪水，带一点狼狈却无损美丽反而增了几分楚楚风致。
“不是说三日么，怎么早一日便到了？”我淡淡笑着问道。
菀毓别开了脸：“现如今，家妹有人照看，菀毓的心愿也就了了。早晚都是要来，倒不如早些。”
“看来，这几天你已经想明白了。”我的指肚划过名册的边角。看来今天这名册上又要多出一个名字了。
“是，姐姐，我想得很明白，在这里锦衣玉食强过饿死百倍。在乱世中人人不能自保，我以一己身陷青楼可以换得我与妹妹两人的吃食穿着，很是划算。”菀毓说这话时没有一丝犹豫。
“很好，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我问道。
“越快能接客越好。”菀毓淡淡开口，好像说的不是自己的事一样。
“今天午时我会派人来教姑娘必要的东西，请务必用心，日后姑娘有缘从良，势必也有益。”我看着她，开口道。在这青楼呆久了，我把这些东西也看得云淡风轻。
“谢谢。”菀毓答道。
“进来坐会吧。”我终是不忍心，唤道。
菀毓走进来，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落落大方，楚楚动人。当日她来的时候满面尘土，现在看她打扮起来，竟可以和良缘锦绣等人相媲美。
我递于她一杯碧螺春，她接过道谢，以食指托杯，小指微翘，轻吹微抿，一片大家风范。
我看着她微微点头，“在这个世上，最能依赖的人，便是自己了。”这句话像是在对她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
“菀毓记下了。”菀毓的眼神闪了几闪，应道。
“以你的姿色才情，比起名妓丝毫不逊色，但名妓却不是人人能当的。想当名妓，处人待事，便要处处谨慎。既要让客人满意，也不能让自己吃亏。单做到这一点，便十分的难。”我轻轻品着茶，说道。
“菀毓一定会勤勉学习，不会让姐姐失望的。”菀毓低头答道。
我又叹了一口气，从柜中拿出几件首饰，一一递于她，“这些首饰你先暂且用着，以后自会有客人送给你。”
菀毓放下茶杯，双手接过。
“你要记住，你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是我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说罢吩咐小丫鬟给她安排厢房，领她去了。
“上官姑娘这是在说她还是在说自己呢？”我转身，李世民站在门边，嘴角微扬。
“殿下有什么事么？”我若无其事地喝着茶。
“只是想和上官姑娘聊聊罢了。”李世民也不等我说话，就坐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姑娘该不会要赶走本王这么大的主顾吧。”
的确，李世民在这里呆了不到两天，已砸下千两银票，确实是一条大鱼。
“殿下想聊什么？”我着问道。
“姑娘说呢？”李世民反问道。
“好。”我淡笑着点头，“嫣然便和殿下聊一聊殿下想聊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