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赶到医院的时，耗子他们已经提前到了，正在医院大门抽烟。
“你不是早就出门了，怎么才来。”耗子踩灭烟头问。
“遇到点事耽误了，雨眠她……怎么样？”
耗子从烟盒里又叼出一根，点燃，“不大好，你去看看吧。”
游乐一路小跑到病房门口，从门缝里看到夏雨眠。初见她时脸上带着的那种光彩此刻荡然无存，目光也有些呆滞。
她的父母不在峰城，刑警队除了她清一色都是男的，既不懂安慰人，也不太适合在这件事上安慰她。来前，游乐询问过苏珂，顺便把易尔托付给对方。
苏珂说：“夏雨眠有她自己的骄傲，不会轻易将脆弱示人。同时，她身为人民警察，遇到这种事情和普通人在心态上也会不同。所以她一定会否认、拒绝面对和谈论那件事，极力掩饰。你们就算发觉她在逞强，也不会忍心戳破。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宠溺式的顺从和缄口不言，而是一剂猛药。”
这担子如今落在游乐身上。
她握着门把始终没敢推开。
“去帮她。”走前，易尔最后说的话闪过脑海。虽然他的话经常不带什么情绪，不过这次，她分明听出了他对自己的肯定。无形当中，给了她信心。
“冷静、沉着，细心、大胆。”她默念苏珂给的“八字真言”推门而入。
——
“雨眠！”游乐提起手里的保温桶，“看我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她尽力忽略房间里强烈的压抑感，走到床边，“上次你说喜欢鸡汤，我妈就做了点，不过不知道合不合胃口，你快尝尝。”她把满满一碗鸡汤递到她嘴边。
“嗯，很香。”夏雨眠扯出一个微笑，游乐无需懂什么微表情也能感受到强迫的味道。“放那儿吧，我等会儿喝。”
游乐舀起一勺汤和鸡胸肉，吹了吹，“这汤不能等，凉了就不好喝了。”
“可我不怎么饿。”夏雨眠别过头，躲开勺子。
“那好。”游乐把碗放在床头，“等你饿了我再喂你。”
夏雨眠脸色更加难看，拿起碗来，猛灌一口。
“烫！你慢点！”游乐夺过碗，刚巧看到她落下的泪，不知是因为被烫还是因为别的。
“游乐，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她已经濒临崩溃。
“你打算静到什么时候。”
夏雨眠：“不用你管。”
“我们是朋友，我怎么可能不管！”游乐已经忘了这里是医院，大声喊道。
“我从来没把你当朋友！”夏雨眠怒吼。
如果游乐没记错，这是她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
很好，成功了一半！
“好，那吴昊师哥他们呢？秦队呢？司徒教授呢？”
说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脸上的表情明显发生了变化，火气也降了下来。弱弱回击道：“不需要你们管，我自己可以。”
“你如果真的可以，现在就给我从病床上起来，你又不是和歹徒搏斗，伤筋动骨的。一副病恹恹的样子给谁看？”游乐趁热打铁，把自己在学校话剧社研究的那点台词技巧都用上了，“怎么？你以为只有你最辛苦委屈？为了找你，秦队出动了整个刑警队，快艇和黑山那些手下对抗，受了伤还不是绑绑绷带就得了。医生刚才告诉我，你早就醒了。
你躺在床上逍遥快活的时候，大家都在拼命，你好意思吗？刑警这一行本来就危险，怕就别学啊！本来还指望从你那里得到黑山的线索，现在……”
“你以为我就好受吗？”夏雨眠号啕大哭，“我为什么不愿意醒，就因为我知道自己必须坚强！我每天强颜欢笑的说'没事'，你懂那种感受吗？”
“你为什么要强颜欢笑，想哭就哭，谁也不会怪你。”
“可我是夏雨眠，是公安大学的No.1，我怎么能被一个小小的罪犯吓倒。你不是我，你不懂。像你这样在学校里得过且过的人，怎么能知道保住这个第一有多难！”
游乐愣了一会儿，说：“像我这样的学渣，的确是不知道。但我不明白，人为什么非要当第一？谁又能真的立于不败？况且，这里也不是公安大学，你是在和谁争第一？我不太会说话，反正我觉得，咱们的对手应该是那些罪犯，而不是那点荣誉和脸面。”说着放下汤碗，“鸡汤我搁这儿了，喝不喝随你。”
——
游乐觉得自己搞砸了，似乎药力太猛，因为她后来在病房门口蹲守了很久，夏雨眠从大哭变为啜泣，最终也没碰那碗鸡汤。
“我是不是把我们的友谊给毁了？”她对着项骏杰哭诉。
“她都那么说你了，这朋友不要也罢！”项骏杰敷着绿不啦叽的面膜，跟地府来的恶鬼似的，好像随时都会从手机屏幕里爬过来。
游乐见怪不怪，“可我好不容易交了个朋友……”
“嘿，这话说的我不高兴了啊，我不是你朋友啊。”他面目扭曲，面膜被挤得歪七扭八。
游乐忍住笑意，答：“不是。”
“嗯？！”
“你是家人。”
“肉麻……”项骏杰脸上一红，要不是有面膜挡着，肯定会被对面的小妮子发现，只怕又得嘲笑他了。
……
第二天，游乐照例是第一个到分局的。秦风凌晨发来信息：
【明天我会晚点到，不过别得意，监督你的工作有人接了。】
没有提及晚到原因，游乐猜想和案子有关，只怕又去出外勤了。抛开秦风的性格不看，他的确是个称职的好警察。
“游乐，今天的日出时间是六时十五分，现在是十五分五十八秒，你再不进来就要算迟到。”夏雨眠一袭卡其色风衣，短根皮鞋。（自从被秦风训过就改了。夏雨眠：忍不了球鞋，这个，勉强能接受。游乐：……）
“还不进来？”
“啊！”她跨出一步，手机上末尾的数字刚刚好跳到6。“你……”想起昨天不欢而散，不知怎么开口。
“对了，给。”夏雨眠拿出保温桶交到她手上。她打开一看，里面干干净净，应该是清理过。
“额……都倒掉了？”这是她的第一反应。
“没有！”夏雨眠哭笑不得，“都喝掉了。”摸摸肚皮，“现在打嗝还有鸡汤味呢。”
“噗……”游乐乐了。什么时候开始，她也会开这种没档次的玩笑来了。果然是和耗子那群糙汉子呆久了啊。
“你知道吗？从来没人像昨天那样骂过我。”
这话锋转的，也太快了……
“额，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
“不，我该谢谢你。”她牵起游乐的手，“你说的对，如果这点小事我都处理不好，就真的别在这行混了。”
“哈哈哈……”游乐有些尴尬，其实她说的很多话都是“易尔牌纸条”里写的，艺术加工一下罢了。
“不过第一还是要争的，不过是和罪犯争、和破案率争，不为那些虚名，就为对得起自己学到的东西。”
“嗯！”
二人一拍即合，两颗心更亲近。
……
“你俩也在！”耗子一副睡眼惺忪从隔壁房间走出来，“正好，一起走！”
“怎么了？”两人异口同声。
耗子神神秘秘道：“'浴缸恶魔……'重出江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