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香山这小子咋变得这么不要脸呢。”洛蔓儿轻轻淬了一句,“谁家会把牙婆当成客?真没良心!”
香玉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小声点儿,咱们看看老香家的人怎么迎接这牙婆。”
牙婆不比媒婆,两个婆子上门的待遇通常是截然不同的,媒婆上门是好事,预示着喜事来临。可牙婆呢?一般人家都不愿见这类婆子,牙婆上门意味着分离。
不知老香家对待牙婆上门是个什么态度?
“啥?”此时堂屋的门打开,大李氏出来了,答案马上就能揭晓。
香山颠儿颠儿地跑上前,“嬷嬷!您可出来了?”
大李氏一出来就看到牙婆悠闲的坐在她家院子,神清气爽的样子让大李氏不舒服,嘟囔道:“这是谁呀?咱家咋进来了一个老婆子。山儿呀,你带来的?”
香山这才跟她解释,“嬷嬷,这位李大娘是来找人的,为主家找个会烧火作饭的丫头。”
“哟,李大娘?跟咱一个姓呢。”大李氏皱着眉头说,“烧火做饭的丫头咋找到咱家来了,咱老香家可没那样的闲人。”
香山马上又道:“嬷嬷,不是你想的那样。李大娘是县里有名的牙婆,刚好有个贵人想找个这样的小丫头,便四下里打听,问到了我,我这不就带家里来了吗。”
大李氏也不傻,尤其是面对这样的事,小眼珠骨碌一转,拖过边上的小马扎也坐了下来,小声问:“山儿,你是说芽儿和草儿?多少银子?”
香山一听这话就知道大李氏心动了,小声道:“草儿还小,李大娘不要。只要芽儿这么大的,说是人要是合适能出十两银子。”
“十两!”大李氏眼睛一亮,十两已经很多了,别看她曾经见过上百两的银票,但那白花花的现银却没见过多少。
何况当初讹了香玉的银子有大半又被香玉以各种理由弄去了,剩下的给了小儿子大部分,还有一点也在前几天被迫赔给了香承宗。到现在她那二儿和媳妇都还在县里的大牢里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进了大牢的人不是那么容易出来的,就算是县官老爷松口,你去接人也得孝敬牢头。要不然,在走之前打你一顿你也得白挨着。
大李氏正为这个花费犯愁,眼下来了牙婆,她心里确实活络了起来。“唉,都是雪儿那死妮子,捏着卢家的银子就是不松手。这要是给点银子咱至于让芽儿跟了牙婆吗?哎呀,可怜你二叔二婶呀,不知道在牢里受了多少倍。”
“嬷嬷说得是。”香山也接话道,“小姑也有小姑的难处啊。我娘说把香芽说给山里的老男人还不如让香芽跟着这个李大娘去外面见见事面,混好了咱也能沾光不是?要是嫁到山里,这辈子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呢,这聘礼也没几个呀。”
“也是。去把你爹娘叫来吧,就说这李大娘是我叫来的。”大李氏终于被说服了,她现在满心希望卖了银子能把二儿子接回来。这儿子和不受待见的孙女比起来,她当然是向着儿子的。
香山立马小跑着往自家院落走去。
剩下大李氏和这个李大娘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先开口。
牙婆李大娘别看是做人口买卖的,可长得一点也不差,面相平和,身材不胖不瘦。穿的也是新衣,还戴了副银头面,这些就足以把大李氏比下去了。
大李氏人长得瘦,只戴个银耳环,手腕上光秃秃的,整个人都觉得不大好。便冲屋里喊了一嗓子,“雪儿,出来见见这个李大娘,你在镇上见得人多,给咱参谋参谋这事儿成不成。”
香玉听到这里,觉得这事儿肯定能成。因为知道香雪这姑娘嫉妒心特别重,只要香芽姐妹说点她的坏话激激她,加之这姑娘的气性大,没有不成的。
香雪似乎还没睡醒,走出来时还在打着哈欠,“娘,啥事啊?”
她一出来,李大娘的眼睛便亮了,主动说起了话,“我说这位大嫂啊,这是你闺女?”
大李氏听到牙婆这话整个人也舒坦了,还是自家闺女好,一出来就能被人刮目相看,“那是,我家闺女长得漂亮吧。”
“漂亮!”李大娘啧啧道:“像一朵花儿似的。大嫂子想不想让闺女有个好前途啊?交给我放心,我出二十两银子,你看成不?”
“啥?”大李氏觉得这话不对,立即叫了起来。
香雪不知道这个李大娘是什么人儿,也皱着眉头问:“二十两?什么二十两?”
李大娘呵呵笑道:“看来那叫香山的小哥没跟你们说清楚呀。那位夫人是想要找个小丫头去帮府内帮厨,可这不是请人做工,是要有卖身契的。卖身契你们懂吧?我给银子,你们把人给我,以后那小丫头就跟你们家没半点关系了。这么说你们可懂?”
香雪的俏脸立即绿了,敢情刚才这死婆子想买她呀,便冷哼道:“娘,让这牙婆来家里干啥?咱家没人好卖!”
大李氏有些犹豫,香芽姐妹她看着就来气,一个两个的丫头片子,将来嫁人还不得她贴补嫁妆呀。
就算是嫁妆只给二尺布,那嫁闺女总得在村里摆顿酒吧,这酒不也得要银钱买的吗?若是被这牙婆买走了,就一了百了,啥也不管了,那多清静!
想到这里,大李氏拉过香雪小声说:“雪儿,不是你。你找了个那么好的婆家咱哪里舍得。是芽儿和草儿!”
香雪再次皱眉,她对这两侄女没啥好印象,一个两个的脏得要死。不禁有些担心,“人家能看得上她倆?再说了,大哥大嫂能同意?娘,你就别瞎掺和了。这事还是得跟爹说说,我小哥可是童生,要是让外人知道咱老香家卖闺女,那还得了。小哥读书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哎呀,是啊。”大李氏一听这话再也坐不住了,“那我这就把这老婆子赶出去。”
就在这时,香家大房的两口子出来了,徐氏一看到牙婆笑得就特别欢,“哎呀,这是李大娘吧,快坐,快坐!芽儿,给李大娘倒杯水。”
芽婆李大娘见多识广,看了双方两眼便能猜个差不多,也就笑着重新坐下来了。
香芽和香草二人将这李大娘看了又看,趁去东屋倒水之时,香草问:“姐,是这个牙婆吗?”
香芽点头,“应该是,就是叫李大娘的。到时候咱倆可千万别露馅啊。”
“嗯嗯。只要姐带我走就行,我肯定演好。”香草心里也砰砰乱跳,又说:“那,那我能不能把咱倆的宝贝袋子一起带着呀,那可是咱倆攒了好几年的呢。”
香芽咬咬嘴唇道:“那你一会先悄悄把袋子拿着吧,到走的时候拿着就是。”
“好,我这就去拿。”香草开心地跑去藏袋子的地方。
说起这个宝贝袋子,其实里面真没值钱的东西。有的只是别人不要的花布头,还有路上捡到的好看的石子及绣花线,别人扔了的头花。
这些都是她们姐倆喜欢的,就收集了起来,空闲时看看,想着这东西能做啥。这些都是她们姐妹的乐趣。
看着从小忙到现在的地方,东屋的里里外外香芽最熟悉不过了,比香玉都熟悉。可她一点也不留恋,有的只是深深的抵触,早些离开这吃人的家就好了。
她不在乎自已的卖身银子给了谁,反正给谁都一样,只在乎能不能把香草也带走。香芽知道,香草若是不跟着她真的会活不下去的,这丫头总是比别人少根筋。
当香芽端着一碗水出去时,外面这些人好像已经都谈好了。
李大娘接过水来轻轻抿了一口,问:“芽儿,你都会做些啥?”
香芽害羞地低下头,轻声道:“烧火、做饭、洗衣、打猪草。”
“唉哟,会得可真不少。”李大娘显然很高兴,又问:“愿不愿意跟我走啊,你看看你,年纪不小了还这么瘦,这哪成?跟我去主家,保管让你天天能吃饱饭,穿新衣。”
香芽为了不让人看出很想去的样子,又问:“大娘,那我还能回来吗?”
李大娘摇头,“去了主家就是主家的人了,不能回。除非你家里拿银子把你赎出来。”
香芽似懂非懂的样子看向父母,“娘,你们会把我赎出来不?”
徐氏苦笑道:“芽儿呀,我的好闺女,爹娘也是没法子了啊。咱家穷,你弟要读书,你爹的腿脚不好,娘也干不了重活……。”
徐氏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就是没说会不会赎她们出来。
香芽又问:“爹,会赎我的吧。”
香禄林也不知道咋回答,只道:“等,等你弟考上举人了,咱就赎,赎!”
举人?这话让牙婆很想笑,一个农家孩子,连童生都没过,还宵想举人?再等个十年八年吧。
十年八年一过,像香芽这个年纪的姑娘可就真是老闺女了,谁还要她?
徐氏似乎很舍不得香芽,拉着她的手又问:“李大娘啊,咱闺女去那位夫人府上有银子拿不?”
一听银子,在场的人都把耳朵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