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荷抱着一箱鸡尾酒从超市出来时就知道情况不妙。
酒瓶在纸质的箱子里摇摇晃晃,碰撞的声音让人心烦气躁。苏荷用箱子硬硬的棱角顶着自己的肚子,嘟囔着骂:“该死的麦可乐!”
如果不是何洛安匆匆跑来告诉她毕业大礼是在这天下午,估计苏荷会被痛死或者是饿死。
她揪着何洛安的耳朵吼:“麦可乐呢?!”
何洛安差点没被她的狮子吼把手上的饭团给震落,他掏掏耳朵顺便把她的手甩走,“可乐在准备演讲稿呢。”
苏荷气得牙齿咯咯响,她把他手上的饭团拿过来,再狠狠地摔到了地上。
“何洛安,为什么没有人告诉我是今天下午,麦可乐抢了我的名额现在还耍我?你知道我……”
苏荷恶狠狠地指着他,最终没说出什么来,她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地上的饭团,冷哼一声,最终高傲地转身就走。
何洛安站在原地,垂着头看不清表情,脚下是他小心翼翼地包裹着还带热气的饭团。
他沉默着捡了起来,对着苏荷的背影也故作潇洒地转身,还不忘对着街道透明的橱窗整理发型,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路过绿色的垃圾桶,他一扬手,饭团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飞了进去。
——你知道我有胃病。
她不知道他知道。
就像她有那么多的不知道。
–
至于学生会为什么会选择麦可乐当开学典礼发言人的这个问题,叶璇师姐给出的回答是这样的:“你是学校广播主持呀,辨识度高点,有代表性。”
麦可乐翻了个白眼。
“为什么不是苏荷?”她问。
叶璇瞥她一眼,“你还希望是她?”
麦可乐把头摇得两条马尾都快飞起来。
苏荷是当年的新生第二名,而这次高年级对新生的谢辞名额里,她是肯定有的。
为此麦可乐哼哼:“就她那副全天下除了她就是一坨屎的德行,又没口德,还不得把那群新生吓得半死?”
何洛安听了失笑着没有说话。
因为学生会下通知说开学典礼改成了下午傍晚时分,麦可乐一拍脑门:“我今个儿一大早就让苏荷去买了酒来着……”
随即,她捂着嘴呵呵地笑,都能想象到苏荷知道后气急败坏的样子。
麦可乐不知道苏荷的胃病,可是何洛安却莫名其妙地生了气。他瞪她一眼:“演讲稿我不帮你了,你自己看着办!”
他匆匆地跑出去。麦可乐在原地眨巴着眼睛,完全没搞清楚是怎么一回事,许久才蹦起来:“何洛安你说什么!”
演讲稿!她的演讲稿啊啊啊!
“何洛安!!你给我回来!”
–
大礼堂里黑压压的一片,唯有头顶的水晶灯倾洒出四散的光,麦可乐拉着何洛安躲在了第一排的后座后面。
何洛安陪着她蹲着身,漂亮的桃花眼一直在对来往的学妹们放电,可惜这灰溜溜的姿势破坏了美感。
他摸着头抗议:“为什么我们要像青蛙一样蹲在这里?”
麦可乐把他放在头上的手抽走,狠狠地摸了他柔软的头发一把,非常温柔地说:“安安乖。”
何洛安:“……”
麦可乐蹲在这里当然不是想接受一大堆人的注目礼顺便吃一屁股灰。
前面少年纤弱修长的背影近在咫尺,他背枕着黑色的书包,穿着白色的衬衫,柔软的发随着微风摇晃,低头翻看着什么,十指在灯光的照耀下好看至极。
就连何洛安都嫉妒了一瞬间,“你……”
他还没说出话来,麦可乐就连忙竖起一根食指来长嘘一声,她把手指交叉放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干嘛?何洛安眼神示意道。
你管那么多!麦可乐一记刀眼过去。
她偷偷摸摸地钻到了男生的座位底下,艰难地抬起手,不顾何洛安震惊的目光,一点一点把黑色书包的拉链拉开,从里面小心无声地扯出一张雪白的纸,紧紧地抓在手心。
然而麦可乐嘿嘿笑着想全身而退时,脚一挪,就踩到了一个硬硬的东西。
“……”她身体僵硬地差点儿停止呼吸。
玉皇大帝!佛祖!阿门!麦可乐把手里的纸攥紧,正想着等会要不要吞了时,少年优美的颈脖动了动,然后堪堪定住,似乎只是在书本上转移视线而已。
麦可乐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心虚地看了眼他被踩得有了个黑脚印的白球鞋,把一双罪恶的爪子伸了出去。
何洛安一用力把麦可乐拉起,和她一起逃离作案现场后,嫌弃地擦了擦手:“可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这副绝世的身体……”
他刚落声,麦可乐就毫不在乎地抓起他白色的T恤衫,把手在上面蹭蹭,留下个清晰的手印后就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我去发言了哈,好好玩。”
何洛安:“……”
他一回神,苏荷倚在墙壁上对着他笑得花枝乱颤。
“你你你……”何洛安大脑当机地指着她,想着衣服上的黑手印,顿时觉得人生都黑暗了。
“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过来的?”苏荷双臂交叉,眉眼弯弯,脸上素来高傲的笑因为喝酒带了几分妩媚,在灯光下有种蛊惑人心的美。
还好角落昏暗的光使何洛安脸上的粉红看起来不是太明显,他不自在地移开眼,却听到她说:“从麦可乐偷学长的演讲稿开始——”
何洛安的瞳孔瞬间紧缩,他不顾她的挣扎,气息不稳地拉了她的手腕走出礼堂。
苏荷被他的力气拉得脚下踉跄了几下,“你干什么?!”她忿忿地甩开他的手。
“你说谁?”他沉声问。
苏荷从没见过这样的何洛安,愤怒,暴躁,集齐所有负面情绪。
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却习惯地带着股不服的倔强:“麦可乐啊,怎么,偷东西还不承认?”
何洛安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看了她半晌,直到眼里的狂澜渐渐平息下去。他揉揉眉心,觉得有些头疼。
苏荷抬眼看他,少年额前的发蜷起,发梢是染出的浅黄色,他的十字耳钉不知何时已经取下,眉目里的跋扈褪去,取之而代的是淡淡的无力与疲倦。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将他看得这样仔细。
少年忽然开口。他说:“苏荷,你怎样都可以,就是别打她的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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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的麦可乐欢天喜地地捧着那张演讲稿,躲进厕所傻笑着盯着它瞧。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响起,二年级的教导主任在外面喊她:“麦可乐,到你了!”
她连忙把演讲稿折成方方正正的形状塞进口袋,清脆地应一声:“来了!”
然而急匆匆的麦可乐并没有注意到,那个黑发白衬衫的少年,就轻轻地倚在礼堂入口处,专注的眼神满是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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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礼堂忽然一暗,漂亮的灯光聚拢成薄薄的一束,主席台上是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女孩,一身黑白的校服,笑容甜美。
她微微鞠了一躬:“敬爱的老师,亲爱的同学们,大家好,我是高二1班麦可乐,今天在这里代表高年级发表致词……”
麦可乐的声音有种特别的空灵,也就是这音色和她流利的普通话,才让她担任学校广播台主持整整两年。就算是苏荷,也不得不承认麦可乐演讲的感染力是不错的。
……
演讲接近尾声。
麦可乐站在台上扬起唇角,双手背在身后,笑容可掬:“好……接下来还有什么问题吗?”
大礼堂一片寂静。而她笑得光风霁月。
“那么……第二排第二位的学长……请站起来一下,我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