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里，水晨曦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的情节一遍遍反复，让她抓紧了被角。
她看到自己背着书包站在一家饭店门口静默发呆，看到里面一个男人抱着陌生的小男孩在飞高高。而另一个伸手挽着头发的女人笑容满面的盯着这一切，手还搭在男人的肩上，亲昵的交谈。
这画面像是和谐而美好的一家三口。
只是梦里的她太任性，闯进了饭店里，打断了这一切温馨。
男人被她突然闯入吓了一跳，尴尬笑着问：“晨曦，你今天放学这么早？”
“我是想给爸挑礼物，父亲节快到了……爸，他们是谁？”
“他们……”男人半天没答上来。
她固执的站在那里，等待男人的回答。直到一双又软又细腻的手摸到她的脸，她扭过头来看了一眼男人怀里的小男孩。
小男孩年纪不大，头上戴着小黄帽，显然刚放学，看起来顶多是读小学的样子。
他嘴唇粉嫩嫩的，“姐姐，你好，我叫李黎明。”
笑起来可爱极了，一脸小孩特有的活泼和天真。
可水晨曦却在看清他容貌的一刹那惊醒了，捂着脸从床上猛然坐起来，大口的喘气，心跳声大的让她耳鸣。
黎明……
自那天恢复记忆开始，水晨曦就已经明白为什么李文石要在贺卡里留那意味不明的话：晨曦是黎明的曙光，还是黎明的悲剧？
她害了黎明，黎明的悲剧是她一手酿成的。而现在她的辛苦和疲惫还有心理上的折磨，全都是她本应该付出的代价。
卧室里太黑，刚做了噩梦，水晨曦有些害怕和心慌。她撑着床沿努力坐起来，口中的干涩让她很难受。
长期缺乏营养让她走路发虚，开了床头灯，水晨曦找了找，发现水妈妈清理屋子的时候把水瓶全都拿出去了。
看来只有去厨房里倒水喝了。
她想着，慢慢走出了房间。
因为不想开客厅的大灯，怕打扰闻沉疴和水妈妈休息，她把充电式床头灯一起拿了出去。
把小灯放在厨房案板上，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静静的流水声让她心里平静了一些，可也越发空洞。
“这样半死不活的活着，有意义吗水晨曦？”她苦笑，“可是，如果寻死会让母亲难过，水晨曦你又舍得吗？”
这才是她选择了绝食的原因，她不能去自杀，她怕看到母亲难过。可她也快被内心折磨和内疚打垮，根本没法好好活下去。
只好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来结束她的生命。
又或者说……她其实，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逃避问题罢了。
她举着杯子喝水靠在桌子旁，看外面柔和的月色，心里却冷冷的。谁能来帮助她走出去，或者谁能来杀了她给她个痛快，让她从阴影和黑暗中走出来，让她……解脱。
她没有掉眼泪，一个人在夜里站着。
过了片刻，她把所有情绪收敛，放下杯子转身。
而这一转身，她就看到了闻沉疴。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水晨曦只能透过案板上小台灯看到他白皙的下巴，其余的全部笼在阴影里。
“醒了？”然后她就听到了闻沉疴低沉的嗓音。
水晨曦有点发懵，她不知道闻沉疴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刚刚她的自言自语，他又听到了多少？
她垂下眼睑，没说话，反正她连自己的母亲都是沉默以对，他也不能强求自己什么。
可她想错了，既然闻沉疴能强迫她洗澡，自然也能强迫她说话。
闻沉疴往前走近水晨曦，身影也逐渐从黑暗的阴影里走了出来，月光下他一张白玉似的脸，还有凉薄的样子都跟往常没什么区别。
只是闻沉疴这次走近的距离，跟往常大有不同。
水晨曦往后退，他们两近在咫尺，甚至水晨曦能感受到头顶上传来他的鼻息。
以及，她从来没忘掉的体香。
没理会水晨曦的闪躲，闻沉疴居高临下的打量她，确定她应该是刚醒而不是还没睡之后，才放下心。
“再去睡吧，现在还太早。明天早上，我带你去医院检查。”闻沉疴说着，视线却落在水晨曦死死咬着的嘴唇上。
什么？去医院？水晨曦这才知道他还有这个打算。
如果去医院检查了身体，那岂不是她这种绝食方式就前功尽弃了？
于是，水晨曦无意间又重重咬了一下嘴唇。
“水晨曦……”脑袋顶上传来一人清冷的言语，水晨曦下意识抬头看他。
他却用食指拖住了水晨曦的下巴，说：“张嘴。”
本来水晨曦就被这极近的距离弄得心里慌乱，现在这一幕让她整个人都呆呆傻傻的了。嘴也随着他的话张开了，闻沉疴的目光扫过她的嘴唇，又用粗糙的大拇指摸了摸，才不急不缓的说：“今天我给你用药棉擦过嘴了，你这一咬又要流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