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还不到七点钟,战氏庄园门前已成一片欢乐人海。
仪典的消息是昨日发出的,转瞬间传遍整座荣安城,平日无聊至极的人们,有这样大的凑热闹机会,不来那就是傻。
然而离仪典开始还有一小时,庄园门前坡道已经塞得水泄不通,很多人不得不爬到树上,还没开始看热闹,先被别人当猴子看了起来。
庄园大屋,战云卧室。
此刻,皇廷派来的两名年轻女仆,正在为战云整理参加仪典的礼服,朵儿站在一旁侍候。
“战云哥哥,你没睡好吗?”
战云脸上的黑眼圈,非常明显,他“呵呵”一声,作为回应。
“战云哥哥,朵儿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嗯。”
战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一身黑白相间的宽大礼服,腰上佩挂着红色缀饰,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小丑。
差十分八点,战云走出大屋,步向庄园大门。
“哎哎哎~来了来了~挂名少爷——战小强!”
“两百年的战氏庄园就要易主了吗?”
“想当年,战家主是何等的英雄豪杰,怎么会有这么……”
“嘘!爷爷你小点声!会被杀头的!”
奚落之声仿如海浪,一浪又一浪席卷而来,战云艰难地走到门口,发现人已到齐。
一众仆人们,皇廷武者,多隆,厄尔曼家族主人莱斯,莱斯的长子安德鲁,次子内勒,女儿诺依,以及“主角”——黎瑞南。
黎瑞南着一身白色劲装,领口衣边有金色丝线装饰,上下裁剪精巧,与战云的“小丑服”形成鲜明对比。
多隆走近战云,小声说了句“要开始了”,接着向前一步,抬手示意众人安静。
“十六年前,战峰娶野境女子为妻并有子嗣,触犯了天甲铁律,这是任何人都不能触碰的底线!然则,吾皇以慈悲宽仁之心,保留下战氏一族的唯一血脉。”话到此,多隆目光掠过战云。
“寒来暑往一十六年过,连襁褓中的婴孩都即将成人,荣安城的圣民们心知肚明,战氏庄园的字牌早已成为摆设,战氏后人再也没有能力撑起这衰败的庄园!”
“黎家少主,瑞南,我南夏国安宁公主之子,年仅十七岁就将要晋升天王级武者,他的表现相信很多人也见识过了。今日,奉陛下之命,将战氏庄园移交于黎家少主,皇恩浩荡,泽被苍生!”
多隆话毕,人群中响起许多“陛下万岁”的喊声,但多数人并未对“陛下”有太多感触,而是觉得战氏衰落,庄园确实到了迎接新主人的时刻。
“战氏庄园换牌仪典与战云成人之礼开始!”
多隆话音刚落,门两侧号手吹起千角螺,螺声低沉厚重,肃穆庄严,天空中洒落下缤纷绚丽的彩晶花。
多隆走到战氏庄园的字牌前,停了一瞬,伸手将字牌摘下!
“战云,恭喜你已成人,可以娶妻生子,安度余生了。这牌交给你,自行处置吧。”多隆递字牌到战云面前。
前一生,在野境之主面前都毫不畏惧的最强武者,如今,却在接过一块字牌时双手颤抖不停。
另一边,黎瑞南揭开一条红绸,将“黎式庄园”的牌子高高举起。
众人开始鼓掌,接着有人叫起好来,最终演变为雷鸣般的鼓掌声与叫好声。
嘈杂的声音之中,战云抱着字牌不知所措,他四下寻望,看到望向自己的眼神有失望、无奈、同情,有不屑、嘲弄、鄙夷。
“这就是我要的生活?”战云自己念道。
众人的吵闹声依旧不绝于耳。
“这一生我要如此渡过?”战云喃喃自语。
各种声音还在不断地灌入战云耳中。
战云做了个深呼吸,长提一口气,仰天啸!
“都——特——么——给——我——安——静——!”
这一吼,几乎用了战云半条命,结果,没人出声了。
战云撅起嘴,以极其轻视蔑视加鄙视的眼神环视一圈,一张张脸孔此刻如呆瓜一般。
“哼!”
战云转身走向门边,所有人的目光追随而去,好像被刚才那一吼震懵了,现在没缓过神。
啪嗒!
战氏庄园的字牌被挂回墙上。
“战云!你干什么!”多隆回过神来,嗓音沙哑,如同猛兽。
四名皇廷武者手持长枪,闪身而来,将战云围在当中,四人身上皆显现出不同状貌的甲胄,在软甲之外又披上一层光甲。
天勤甲的状貌是在身体内巴掌大的微型甲胄,当晋升为天王甲后,微型甲胄便会成长为真实战甲一样的大小,原本拥有的特殊能力也会变得更强大。
压抑到最顶点后,做出了选择,这时的战云丝毫不紧张,头脑冷静,从容不迫,仿佛回到千年前对阵异瞳王时的状态。
“目前的情况我只能靠这张嘴了!”战云内心拿定主意。
“战云!你胆敢违抗皇命!”多隆此话一出,四名皇廷武者逼近一步。
战云面不改色,高喊:“你们大可以杀了我!四名天王级武者,在厄尔曼家族面前,在所有荣安城圣民的面前,杀一个武能值五百的年轻人!不要太容易!”
“战云哥哥!”
朵儿冲过来,眼中噙着泪,紧搂住战云,高赞见状当即跟了过来。
不远处,莱斯身躯微动,立刻被旁边的安德鲁拉住,安德鲁眉头皱起,朝他的父亲轻轻摇了摇头。
极端的弱势面对极端的强势,这样的情景,围观群众的天平会倾向于哪一边,显而易见。
多隆肩头动了下,恢复平时的语气:“战云,快把字牌摘下来,别做傻事。”
“多隆先生,我觉得陛下的做法值得推敲。”
“战云!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处决你并不合适,但不合适不代表不能做。”
战云根本不管多隆的威胁,继续说道:“我昨晚又翻阅了我战家的历史——两百年前,战氏祖先只是一批默默无闻的武者,他们通过一次次舍命入南境、杀甲兽、击退野境人而收获的良材奇珍,换取了第一桶金,建起庄园,战氏威名由此确立。”
“两百年来,战氏一族承担起辖制南境的重任,战家军屡获战功名震遐迩,战氏庄园得以扩建成南夏国,乃至坎德大陆圣民为之称道的一流庄园。”
“我父战峰,十四岁随战家军深入南域平定战乱,时常经历九死一生,二十一岁成为战家家主,自那之后十年间,无人再担忧南方的安危。”
“就是这样一族人,守护了国之南方两百年,如今却连自己亲手建起的家园都要拱手相送?天下哪来的这种道理!”
“你父战峰触犯天甲铁律,咎由自取!”多隆喝道。
“所以!他已经受到了惩罚,有男有女,有老有小,二十七口人一夜之间命丧黄泉,他们的墓碑还立在那里!难道这样的惩罚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