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间有人亲吻她的额头。方笑笑睁开眼睛，是杜明威。
“老公，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我们的宝宝……”方笑笑的嘴唇抖得厉害，一贯坚强的她，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没关系！老婆，这不怪你。”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以及还有没有出生的宝宝，遭受磨难，杜明威的眼眶开始湿润。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嗓子痒痒的就像有虫子在爬。
“方医生，我们这就推你到手术室。”值班医生带着护工走了过来。
方笑笑点头，努力地抬起没有一点儿力气的手，给杜明威做了一个再见的动作，笑着说：“老公，别担心！一会儿我就和宝宝一起回来了。”作为医生，她知道怎样做才能宽慰亲人，尤其是守在急诊手术室门外的家属。
杜明威没有说话，本能地点了点头。望着护工一步一步地把爱妻推进手术室，然后，关上大门，杜明威的心，越来越沉。他不知道，母子平安，他这点儿小小的心愿，能不能实现？
老天保佑！保佑她们母子平安……杜明威一遍又一遍地在心中祈祷，但遗憾的是，他的祈祷，老天爷并没有听见。他们的孩子，还在娘肚子里的时刻，就因严重的宫内窘迫，患上了重度缺氧缺血性脑病。
可怜方笑笑和杜明威连看都没来得及看一眼自己刚刚出生的宝宝，孩子就被带着氧气送到新生儿重症监护室进行隔离治疗。
半个小时后，护工把患者从手术室推了出来，一直推到术后监护病房。值班医生安置好刚刚做完手术的方笑笑，给杜明威叮嘱了一阵儿后就离开了。杜明威凝视着一脸苍白还没有清醒的妻子，心头涌起阵阵难受：老婆呀老婆，你要是不上这个夜班，那会有今天的劫难？
昨天下午，值二线夜班的张医生病了，科里找不到临时顶班的人，方笑笑便替她上了一个夜班。
方笑笑和杜明威相恋八年才修成正果。杜明威是一家外资企业在古城市分公司的总经理，典型的住别墅开宝马的高管。他比方笑笑大六岁，但工作经历却比她长了十多年。
杜明威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了十来年，而今也算是小有成就。方笑笑五年大学读完，又读了五年的硕博连读，走上社会虽是大龄，但因为有杜明威的陪伴，自然不能升级成剩女。毕业后她来古城妇幼医院产科工作，很辛苦，每天都得上班，升主治了，还要兼上一年的住院总医师。而今，俩人结婚都三年了，二代都快出生了，方笑笑的婚假还没有休。
怀孕后，考虑到孩子的健康，杜明威一直建议妻子换个轻松点儿的岗位，免得把宝宝累坏了。方笑笑一心想着救死扶伤，怎么也舍不得放弃医生这个本行。为此，俩人商议了好几回，就是没有达成共识。最后，俩人各退一步，杜明威同意妻子继续干医疗工作，但方笑笑在孩子出生之前，不得再上夜班。
查完房后，方笑笑回到值班室。她躺到床上，把肿了的双脚抬高，想着回家后该怎样给老公解释顶班的事情。偶尔上一次夜班，应该不会出问题，她这么认为，因为她的能力，在古城妇幼医院，甚至古城市都是有目共睹的。
晚上一点多钟，急诊科送来一位危重病人。患者滞产时间太久，导致胎儿窒息死在腹中，孕妇也因宫缩乏力出血不止，引发失血性休克，生命危在旦夕。此时，救命的唯一办法，就是紧急手术。可当她跟家属做术前谈话时，患者的父母说什么也不敢在术前同意书上签字。
“那不行呀！大夫，你再想想别的办法吧，俺闺女这可是第一次生孩子，现在孩子没了，”老两口的脸因过度难过变得有些扭曲，双手还不停地抹着眼泪，“俺俩要是签字了，手术以后，俺闺女要是再也不能生孩子，那俺怎么向女婿交代呢……”
术前谈话的内容很多，其中之一就是术中可能出现的危险，以及应对的措施。比如这位患者，手术过程中，若因宫缩乏力大出血不止，常规处理无效时，则需要切除子宫来挽救患者的生命。
患者的父母不敢在术前同意书上签字，是担心万一真的切除了子宫，女人就再也生不了孩子，自己那位游手好闲又嗜酒如命的女婿就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虐待他们的闺女。
“那患者的爱人在没？”方笑笑着急地问。
同来的人围上来，有人没好气地说：“没来，不知道上那儿喝酒去了？打电话没人接。要不是我们帮忙，还来不了医院呢。”
“赶快签字吧，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再说，如果术中患者情况良好，自然就不会切除子宫了。”方笑笑，还有其他的医务人员，以及总值班解释、催促了好多回，可等到患者的心跳都停了，术前同意书上的家属签字栏还是一片空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