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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追兵截杀

梅羽儿咯咯直笑,道:“原来骥哥怕痒啊!”她手原是搭在叶天骥肩上,此时故意将双手扶在他腰间。

叶天骥笑筋都已被挑起,哪里忍耐得住,飞剑顿时大晃,又怕把羽儿摔了,不敢分神。其实梅羽儿有了准备,牢牢抱定他的腰,根本摔不下来。叶天骥只得连连告饶,梅羽儿这才罢手。众匠人看着二人嬉闹,都大为惊奇,想不到他们的救命恩人竟顽气十足。

冰兽缓行了一阵,沿途又进了些草食,恢复了体力。梅羽儿早备好干粮,虽然为数不多,每人手中不过分到一点腊肉干饼,水则是三四人共用一袋。但匠人们这些日子忍饥挨饿,受尽折磨,看到腊肉干饼,如珍宝般轻轻咬上一两口,便揣入怀中。

用完餐,叶天骥对众人激励道:“前面还有七百里就到龙狮堡,大家养足精神,明天拂晓前就能赶到!”

梅羽儿神往道:“我还没去过青境呢!听说有好多好玩的地方。”

众人又开始策兽急行,叶天骥也带着梅羽儿上了飞剑,笑道:“你知道青境有哪些地方好玩?说来听听。”

“我爹爹说过,青境好玩的地方可多了。有西溪湖,有埠河、苦海海滩、溪谷……还有北堂岛,那儿还有一种仙带小鹿是别处没有的。”梅羽儿虽未去过这些地方,看来平时听得倒不少。

叶天骥听她一一数来,自己倒也去过几处,心道梅羽儿的爹爹果然是商贾世家,踏足过的地方遍布青境。再听到她竟还知道密北堂的仙带小鹿,不禁大奇,问道:“北堂岛和你家也有生意往来?”因紫薇商人带入青境的多是瓷器、丝绸之类,也只有特使或是修真世家等富足之家才会买,叶天骥在北堂岛上从未见过这类东西。

梅羽儿半晌才道:“北堂岛我父亲也未去过,但上面的人隔些年会到紫薇一次,有一次一个岛上的大胡子叔叔带给我一只仙带小鹿,我可开心了。”

北堂的弟子没有特许是不准离岛的,梅羽儿所说的“大胡子叔叔”九成九便是教习堂主林逸轩。叶天骥心道,回到北堂岛,一定要找林老师问问。

兽队继续奔行,叶天骥庆幸今日运气不错,没有遇到巡逻冥军,离龙狮堡毕竟还有数百里,若让冥军大队知觉,那就不好应付了。梅羽儿遇到一队紫薇的商贾,上前搭了几句话,那些人欢天喜地地脱下身上的外衣。

叶天骥奇道:“羽儿,你是怎么说服他们脱衣的?”

梅羽儿道:“多出币石不就行了?商人啊,飘洋过海地就是为了币石嘛,我出了十倍的价钱买这些衣服。”

众人扮成紫薇商贾,心中胆气壮了不少,梅羽儿也索性换回女妆,直行到傍晚时分,没有碰上一队冥军。

从换了商贾外衣开始,冰兽就开始全速急奔了。因为太阳一落山,这些冰兽双眼如盲,无法再骑乘,剩下的路要靠自己走回去,是以不再吝惜兽力。盛夏之时,白昼偏长,这一日连续兼程,冰兽一昼之中倒有六个多时辰在奔驰。

大漠中烈日炎炎,众匠人早已被晒得筋疲力尽,叶天骥一路不断催促激励,又省出自己的那份水,留给体质较弱的匠人。看看离太阳落山还有大半个时辰,他更是在兽群后连连督促,若有哪只冰兽放慢脚步,便发罡气击挞。到得太阳落山,一行人已行出七百余里,冰兽口吐白沫,纷纷倒下。离龙狮堡还有二百余里,叶天骥心中焦急,众人知道一夜之间,无法徒步行到龙狮堡,但归心似箭,将剩下干粮食物吃尽,只留几个水袋,放在一只健壮冰兽身上,牵缰而行,轻装连夜赶路。

冰兽到晚上只能看到前面二尺之地,但有人相牵,又肢长步大,也尽可跟得上人行的速度,此时因大部分冰兽已累倒,众人都徒步而行。

居岭在面前已越来越高,在残阳中看得出它那巍峨的平整山脊。就在余晖将尽时,身后远远卷来一片尘土。

梅羽儿看着叶天骥道:“冥域军还是追上来了!”

叶天骥道:“别慌!”心中急盼落日霞光速速收下山去,一面告知众匠人。众匠人知敌人就在身后,奋余勇急行——他们此时想跑也跑不起来了,一天颠簸日晒,早已没有多少体力。天边红霞不一时也化为夜幕,众人身后刚传来追兵的蹄声,又消失了。叶天骥知冰兽开始眼盲,放下一半心来。

先前,鲁炎和萧毅狂饮,说了一筐的承诺,萧毅坚忍图治,百战建功,就是为了能有万人之上的身份。他听鲁炎愿在蓝雨面前说上几句好话,心情大爽,当晚二人推杯让樽,烂醉而归。

次日一早,他便接到军士来报,小营的青境匠人全部走得无影无踪。他下令在百余里之内搜捕,一无所获。再回头寻鲁炎,早在深夜不辞而别。他素知鲁炎游侠之名,不辞而别也不足为奇。

小营守岗军士全是为修真高手击昏,陆续各营都有军士受伤的报告传来。巨弩是他为了在下次战争中建立奇功而自行研制的,匠人尽知了其中奥妙,若被救回青境,那巨弩就无法出奇制胜。

眼皮子底下竟被青境人劫走匠人,萧毅暴跳如雷,但他素以治军严整闻名,不想被邻近魔将取笑,更不想此事传到毕绝耳中,便暗遣二个百人队沿蹄印搜寻,每个百人队配上一名魔使和两名大魔长。

这两队追兵依据一路上守岗军士受袭的情况,判断出众匠人是径直往龙狮堡方向逃去。到了一二百里外,却看见路上蹄印七拐八弯,那是梅羽儿为领队避开军营而留下的。这两支百人队在这段路上绕了一阵,这才明白过来,径直往龙狮堡方向追来。追兵二百名,带足六百匹冰兽,于路上直接换骑。狂追一日,也到了离龙狮堡三百里处。这里离青境太近,若追错方向,便再也抓不回众匠人。在魔使商议之下,将两个百人队分开,相隔数里,以笛箭为号,并行搜来。终于在天黑之前,一只百人队远远望见数里外有数十人行走,八九成料定便是逃走的青境人,却苦于冰兽已无法速进,众冥军只好弃兽徒步追去,一面向天空射出笛箭。

几只笛箭呼啸射上夜空,带着萤石蓝光。叶天骥回头一看,知敌人还有援军,摸不清敌人的数目,反而静下心来,只是安慰众匠人安心赶路。他于队伍中挑出较沉着的两个匠人,让他们领队继续向前疾行,自己却和梅羽儿伏于半路,要摸一摸追兵的底细。

二人只飞回数百步,迎面便有一人御剑而来,那人见前方有人御剑,也是一呆。双方不约而同都停了下来。借着月光,叶天骥已看清对面那人是冥域军的魔使装束,先前在萧毅营中似乎还见过。那人也看到二人,只是叶天骥和梅羽儿都身着清凉境商人服饰,大漠夜晚寒冷,二人又都将披风后的盖顶遮住面目,一时也看不清楚。

那魔使正在猜测对方身份,身后又有二人御剑赶来。叶天骥心下大急,摸不清冥域追兵中还有多少高手。——夜幕一降,那两支百人队只得步行,那二名魔使知道徒步一时赶不上前方这些青境人,此处离;龙狮堡太近,若是遇上青军大队巡逻也不好应付,于是便让百魔长带队,自己御剑先行,四名大魔长中有一名可以御剑,便也随后跟上。

第一个出现的魔使已喝道:“来人是谁?”

叶天骥一看之下,已知对手有二人差不多是元婴修为的魔使,另一名大魔长应是金丹修为,知道不可轻敌。

忽然想起渡他到北冥的慈恩,便从怀中取出慈家腰牌,交与梅羽儿,道:“就说我们是慈家的人。”慈家是紫薇海商世家,梅羽儿冰雪聪明,接过腰牌便心领神会。二人都身穿紫薇商服,遇到盘查正好用这腰牌混过。而这些冥军在萧毅主营中可能都见过二人,叶天骥若上前搭话必要露馅,梅羽儿却于途上换了女装,只有让她主动上前亮明假身份,才好拖上一拖。

梅羽儿下了飞剑,手持腰牌向那三人走去,口中道:“我们是紫薇慈家的商人,到这一带收货的。”

那魔使接过腰牌,看了看便还给梅羽儿。慈家的生意做得极大,冥域人也多闻其名。他只觉得这女子面熟,看了几眼又想不起来,便问道:“那前面可是慈家商队?”

梅羽儿道:“正是我家商队。见诸位将军带兵在后,怕是有些误会,因此我二人在此迎候。”

那魔使大失所望,回头对另一名魔使道:“妈的,追错了!是紫薇的商队。老童,赶紧多带笛箭,分头再追。”

叶天骥和梅羽儿此时都已手心沁汗,听得对方要分头再找,心刚放下一半,就听那大魔长道:“季魔使,且慢!刚才属下沿路查看了累倒的冰兽,都是刚刚才弃下的,我们又是顺着蹄印而来,怎会有错?这商队定是假冒的。”

季、童两个魔使被他一语点醒,全身罡气急蓄,在夜空中泛出白芒,那大魔长也下了剑,蓄势进击,问道:“你们到底是谁?”

叶天骥见在目前情势下,已混不过去,便将梅羽儿拉过身边,低声道:“你带众人先走,我随后就到。”梅羽儿知他是想让自己逃走,她不愿于危难时离弃朋友,咬唇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叶天骥暗暗摇头,对面三名敌人已逼了上来,即使梅羽儿想走也走不成了。他自苦行以来,所遇敌手无不强过他,这次又陷入冥域两名魔使和一名大魔长的包围下,不惧反笑。他仰天长笑数声,体内罡气急转,趁敌手错愕之际,已凝出龙角战士。

红色的龙角战士从叶天骥头顶现出,在夜空中须发皆张,高举巨剑,发出沉闷龙吟,方圆十丈都在这一剑之势下。梅羽儿仰望叶天骥的罡气元神,眼中流露出无限羡慕,竟忘了眼前有三名强敌。

敌方三人则大惊失色,他们原拟擒下叶天骥二人,再行追赶前方匠人,没料到对方竟是元婴修为,罡盾尚不及凝结,叶天骥的龙角战士已夹着风声,挥巨剑砍下。

避无可避,首当其锋的季姓魔使只能祭起罡盾,另二人左掌抵他右肩,右掌抵他左肩,合三人之力硬挡圣武诀。

叶天骥本就处于弱势,靠圣武诀的气势抢得先机,哪肯放过,催动十成功力,向罡盾劈下。那盾合三名北冥高手之力,极为坚固,一劈之下,泛过一层红光,竟安然无恙。三人仓猝之下合力凝盾,挡住圣武诀,正要散开合击叶天骥,却见龙角战士并不退回,挥剑再度劈来。三人这一惊更甚于前,能以圣武诀连续进击,极为耗损真气,对方的修为竟异于一般的元婴期修真者。

叶天骥凭着龙元合体,真气回复较快,运起圣武诀连攻三招,终于在第三剑劈破罡盾,那名季姓魔使呕出一口血,退出五步,已身受重伤。叶天骥一击得手,将龙角战士缓缓收回体内,急调内息,真气再次充盈全身。

季姓魔使见叶天骥强悍,强封伤处经络,与另一魔使并肩齐上,夹攻叶天骥。那大魔长则向梅羽儿扑去。

双方近接急攻,都来不及再运圣武诀这等巨招,只是以兵刃贯罡气硬拼。梅羽儿前几日经鲁炎指点,武技提升很大,只以灵活身法与那大魔长周旋,时不时以飞带偷袭,她招数怪异,对手一时也奈何她不得。

那姓童的魔使承担了对叶天骥的大部分攻防,叶天骥刚才耗费太多真气,一时也只能与他相持。季姓魔使见大魔长居然久取梅羽儿不下,便转攻梅羽儿。梅羽儿在那大魔长的攻击下早已娇喘连连,见季姓魔使手祭灰黄魔焰,向她攻来,步法散乱,大骇之下“啊”地叫了一声。

叶天骥听得梅羽儿惊叫,发力猛砍,将童姓魔使逼退几步,向梅羽儿那方扭头看去,恰见梅羽儿躲过一团魔煞焰,而季姓魔使左手五指箕张,又已祭起一团魔焰,向梅羽儿扑去。适才与二魔使短兵相接,并未用到魔煞焰,叶天骥甫一见到这灰色焰光,仿佛又看到数年前研儿赴难时的情景。

“研儿,先走!”叶天骥眼前浮出叶儿惨状,晃过正面的童姓魔使,向另二名敌人扑去,正好在梅羽儿身前数尺接住魔煞焰团。

梅羽儿在刚才的对战中已经力竭,此时半跪在地,不断喘气,哪里还站得起来。若不是有鲁炎前几天的指点,她以罡气境修为,根本熬不了这么久。

双方对战的形势竟变为以三抵一。

冥域军士各举火把,也已赶到,要将叶天骥和梅羽儿围住,童姓魔使喝道:“不要在这儿碍手碍脚,你们去追前面的青境猪!”

叶天骥以一挡三,本就孤木难支,再要保护那些青境匠人,真正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盯着要越过他向青境匠人扑去的两百名北冥士兵,他从胸中呼出一口闷气,天生倔强的血气自丹田涌起,手中黑剑光芒暴长,在身前数尺一划,赫然一道三四丈长的剑痕,随即大喝一声:“越界者死!”

他怒意已起,右手持剑,浑身笼罩在血红战甲之中,战甲上罡气弥漫,整个人如在夜色中燃烧。众军气为之夺,一时间竟没人敢越过那道剑痕。

叶天骥眼睛直视前方,低声问梅羽儿道:“你还有力气吗?”

梅羽儿为他豪气所激,昂然道:“有!”

叶天骥道:“不要离开我一丈方圆,有我在,没事的!”梅羽儿点点头。

童姓魔使脾气最躁,见二百余名冥军居然被叶天骥一人吓住,不禁大怒,喝道:“先杀了他,再追匠人!”冥军本就悍勇,刚才不过是一时被叶天骥震慑。经魔使一喝,四名大魔长领着众军发一声喊,都挺枪抽刀向叶天骥冲来。

叶天骥也不御剑,只站在原地,狂发弧月斩。数十个弧月斩只在剑痕附近来回穿梭。四名大魔长首当其冲,被弧月斩乱刃劈中,顿时毙命。叶天骥是血婴体质,遇血则强,弧月斩威力更甚。眨眼间,数十名冥军沿着剑痕倒下,哀嚎惨呼,血肉飞溅,正如炼鬼地狱。

二魔使被冥兵所隔,一时抢不到前面,只看见眼前血光冲天,叶天骥如噬血神魔一般浑身是血,只有黑剑翻飞。二百名冥军虽悍不畏死,呐喊向前,但在弧月乱斩之下,纷纷倒下,热血飞射,竟无一人能活着冲过那道剑痕。

叶天骥双手握剑,身前全是北冥军士的尸体,血已把他的全身浸透,顺着剑刃、衣角、甲片向地上直淌。

梅羽儿低下头,竟在这样的血气和杀气下抽泣起来。她根本没敢看叶天骥刚才的出手,只听到冥域军士的呐喊声和惨嚎声,此时也只能看到地上血流成河,已漫到她的脚前。这血也许是叶天骥的,也许是冥军的,她甚至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一眼叶天骥是否还活着。

“魔~~煞~~焰!”童姓魔使见手下被狂屠,怒得须发皆张,早祭起魔煞焰来。季姓魔使已被叶天骥重伤,无力祭起巨招,便聚起一小团魔煞焰。二人同时出击,向血泊中站着的叶天骥攻去。

梅羽儿终于下定决心,要抬头看看叶天骥,而此时在她眼前的,是一个以剑支地的血人,以及前方携魔煞焰向血人直冲过来的元神。

魔煞罡气的死亡光芒,映在血泊上,将炼狱战场照成一片暗红。魔煞人形已攻到叶天骥身前丈许。

叶天骥,还是没有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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