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自从和爸爸谈过之后,秦芮就尽量制造机会让爸爸妈妈单独相处。他让陆里昂定时给她打电话,然后为了不让爸妈起疑心,假装开心的大声说:哦,今天又去那里玩啊,好吧,你们等着我,我马上出来。然后,秦芮就去附近的公园里,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仰望着蓝天、发着呆,偶尔喂喂广场的鸽子,打发无聊的时间。陆里昂真的邀她出去玩,她就拒绝了。
一天,照例接到陆里昂的电话。秦芮说:“好,我这就出去了。”正要挂电话,陆里昂说:“别挂,别挂,你真是在家待傻了。高考成绩出来了你肯定不知道吧。我帮你查了,你考了616分,还不错哦!诶,你怎么不说话啊!”秦芮这才反应过来:“哦,跟我估分估的差不多。”陆里昂又说:“对了,后天去学校填志愿,别忘了啊,要不我过来找你吧,咱们把凌睿和周敏洁叫上庆祝一下,不过,我还得打电话问下他们,看他们考得怎么样,我只知道你的准考证号,他们的没记住,我这就问他们。”听着陆里昂絮絮叨叨地说着,秦芮感觉很温暖,起码有人这样关心着她。一听聚会秦芮犹豫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害怕见人,害怕去人多的地方,当你周围所有的人都是快乐的,你突然会觉得自己很可怜。所以秦芮跟陆里昂说,“后天到了学校再说吧。”然后,挂掉了电话。
已经毕业的同学们又回到了学校,许多平时陌生的同学之间也亲切了许多,看着眼熟的同学之间也自觉的微笑、打招呼。成绩出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成绩理想的同学热烈讨论着志愿填哪个学校,学什么专业,打算复读的同学早就报了复读班,现在抽空过来看看曾经的同班同学。
周敏洁、凌睿、陆里昂早早的就到了学校,他们一边讨论报志愿的事情,一边等着秦芮。尽管早就在家里反复研究了那本报志愿参考书,到学校他们还是忍不住互相询问。秦芮和凌睿的成绩相差不大,考一个学校应该没问题,只是专业上因为分值差距可能会有所不同,陆里昂跟随两人去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周敏洁考试发挥失常,成绩比陆里昂的好不到哪里去,陆里昂劝她跟自己报同一个学校,周敏洁坚决要复读,来年再考凌睿的学校。
秦芮姗姗来迟,手里拿着五张志愿表。“秦芮,快来,我们都等你呢!”陆里昂冲秦芮打了个招呼。秦芮将志愿表一一发给他们。凌睿笑着对秦芮说:“还是你聪明,过来的时候顺便把志愿表领过来了。”秦芮冲他笑笑表示回答。陆里昂眼睛雪亮,发现秦芮发完后手里还剩两张志愿表,“你怎么还有一张表?给谁的?”秦芮不擅长撒谎,一句谎言说的断断续续,“哦,那个,我,隔壁的一个同学,我帮他填呢,他有急事,已经选好学校了,我去班主任办公室的时候,他让我帮忙,自己就走了。”凌睿和陆里昂显然很相信她的话。
填表的时候,他们四个互相监督,一定得认真的填,一个小小的错误可能导致未来的命运被改变。凌睿说,“秦芮,敏洁,我们第一志愿就报N城的S大,专业我选计算机应用,对了,敏洁,你虽然要复读,但是可以碰碰运气,说不定我们能被同一所学校录取呢。陆里昂,你呢,N城D大的计算专业怎么样?”秦芮回答:“我选建筑设计。”周敏洁回答:“我选计算机应用。”陆里昂回答:“我爸妈希望我学机械方面,我就选机械设计专业吧。”第二志愿、第三志愿,他们分别选N城S大和D大分数较低的相关专业。当然,令他们做决定的不全是专业,更重要的是N城是他们理想的大学城市,再说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生活中还有许多未知等着他们,年轻人总是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期待。
秦芮将自己的志愿表填好之后又填了一张表,表上选的专业清一色的建筑设计,大学所在的城市跟N成南辕北辙,其中第一志愿Q城Y大在遥远的北方。等大家都填好志愿表之后,准备庆祝一下。秦芮自告奋勇去交表,凌睿和陆里昂负责去买零食,周敏洁先去看看复读班的信息,四人分头行动。看着他们三人走出教室之后,秦芮走出教室,拿出自己填的第一张志愿表,撕成两半,扔进了门口的垃圾筒里。然后在第二张志愿表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第一志愿,Q城Y大,秦芮志在必得。
半个小时后,四人在教室集合。仿佛又回到了几个月之前,他们给秦芮过生日的时候。四人抢着吃一袋薯片,陆里昂吃完最后一口,顺手将袋子扔到地上。这一举动被周敏洁抓住把柄,“陆里昂,你真没素质,垃圾应该扔在垃圾筒里。”陆里昂投降,只好捡起薯片的包装袋,走出教室。垃圾筒里躺着被秦芮撕掉的志愿表,陆里昂看到了秦芮的名字,恍然大悟,那个所谓的给隔壁班同学填的志愿根本就是秦芮自己的。陆里昂假装没有看见,回到教室,依然跟他们打打闹闹,开开玩笑。
为了成全凌睿和周敏洁,秦芮改了志愿,选择了南北相隔万里的另一所学校。秦芮知道,凌睿是周敏洁的动力,这一年的复读时间,除了寂寞,就只有对凌睿的爱陪伴着周敏洁,我又怎么能夺人所爱。友情这么弥足珍贵,我又怎么舍得丢弃。
她永远不会忘记去年,非典快结束的时候,学校通知高三年级的学生补课,为了以防万一,学校规定每个人进校门之前都必须测量体温。老师们早早的站在门口,带着口罩给学生量体温。秦芮骑着自行车去的学校,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了。结果,量体温的时候,秦芮的体温超过了38度,老师们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她,那个曾经把她当做最得意学生的老师用一种很嫌弃的眼神看着她,秦芮不知道该怎么办,令她伤心的不是自己有可能被传染的身体,而是老师们的态度让她寒心。
当时,已经量好体温的周敏洁和陆里昂赶紧想办法帮秦芮降体温,周敏洁拿湿毛巾给她擦汗,陆里昂跑到校门口商店给秦芮买最冰的水。谢天谢地,秦芮的体温只是暂时升高而已,很快就降了下来。凌睿知道后,放下手头的工作跑过来陪在秦芮身边。
这就是秦芮珍惜的友谊,也许终有一天,我们都会走入大人的世界,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人都怀有戒备之心,但是,我不怪任何人,我仅仅只是怀念少年的单纯。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在家里等待高考的成绩真是煎熬,不过,对于凌睿来说,煎熬的不是成绩,而是好多天没有见面的秦芮。他给陆里昂打电话,陆里昂也不出来,窝在家里玩电脑游戏。他自己也有事走不开。爸妈给他安排了任务,让他帮薛菲菲辅导功课。薛菲菲马上要上高中了,成绩不理想,再不补习,怕到时候考不上大学。尽管感觉煎熬,凌睿对薛菲菲的事情还是很上心的,他耐心地辅导她。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正在认真讲题的凌睿,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号码,马上拿起电话,“喂,你小子终于打电话了,什么事啊,咱们四人组要见面吗,在哪里?”劈头盖脸的说了一堆,想着应该让陆里昂先说,就停下来了。陆里昂只说了一句:“成绩出来了,快查。”凌睿挂电话之前问了一句,“秦芮考了多少?”“616。”凌睿听到这个满意的回答,然后就去上网查成绩。632分,这个成绩在凌睿的预料之中。查完打电话给陆里昂,“里昂,我考了632,你考了多少,能跟我们上一个学校吗?”“500多,不用担心,我可以跟你们考一个城市的大学。”“还可以,比起你平时的成绩已经是超常发挥了。”“你会不会安慰人啊!”“我说的也是实话啊,你要是跟我们考一个大学的话,那我们俩约会的时候叫不叫你啊!”凌睿故意气陆里昂。“你这么嚣张,小心我第三者插足啊!”两人聊了一会儿才挂电话。
得知自己和秦芮的高考成绩之后的凌睿心里乐开了花,大学四年的时间,他有的是时间,他相信总有一天,秦芮会接受自己。填报志愿的那天,四人商量报考哪个学校,他的提议N城S大,并没有得到秦芮的反对,四人一致通过。尽管他不认为以周敏洁的成绩会被S大录取,但是他不忍心拆穿她,也许一年的复读时间,可以改变她最初的想法,这也不是不可能。一个多月之后,他和秦芮将一起走进同一所大学,而陆里昂也会奔赴N城的另一所大学,这样的结局还不错。
有人说,高考是许多人改变命运的一种途径。许多来自大山的出身贫穷的孩子只有靠高考来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他们最终发现,走入社会之后,他们的命运并没有改变多少,他们靠自己努力拼搏挣来的东西,对那些一出生就有先天优势的人来说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有人曾说过一句很犀利的话:我花了十八年的时间,才能跟你一起坐在星巴克喝咖啡。所以,我们不得不承认现实的残酷。
终于等到了对命运宣判的时间,凌睿去学校拿录取通知书,如愿以偿看到了第一志愿的学校。太好了,秦芮的成绩也不错,虽然比自己的分数少了点,但是他们都选择了服从调剂,所以,秦芮还是会被同样的学校选中,可能专业方面会有所改变吧。
凌睿一页一页的去翻通知书,终于看到秦芮的名字。那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学校,Q城Y大,怎么可能,那天他们根本没填这个学校。他真希望自己在做梦,醒来之后就可以改变眼前看到的一切,可是,他从来没做过这样的噩梦。接着翻下去,陆里昂,H城H大。H城是临近Q城的一个城市。而凌睿要去的大学,N城S大,在祖国的东南角与他们遥遥相望。
凌睿找到陆里昂,一句话都没说就一拳打过去,“陆里昂,你早就知道秦芮改了志愿是不是?你******为什么不说?你们是不是说好了看我笑话的,让我像个傻子一样。”陆里昂擦了一下嘴角,凌睿这一拳够重的。他也不示弱,随即给了凌睿一拳。凌睿怔住了。然后,陆里昂平静地说,“也许你爱她,可你了解她吗,你有没有想过,她根本就不想跟我们考一个学校,甚至一个城市,她早就想好了要远远的离开我们。我只是尊重她的选择。”“陆里昂,你以为你这么是尊重她,可是我们这些人活生生地活在她的记忆里,她越逃避就越不敢面对过去,越不敢面对过去,就越没自信,你不希望她自信、勇敢的生活下去吗?”“凌睿,不要自私了,为了跟你上同一所大学,她就要放弃自己喜欢的专业吗?你又不是她的谁。”
然后,陆里昂慢慢讲述了那天的事情。陆里昂在扔垃圾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了秦芮的志愿表,然后陆里昂才知道了秦芮的决定,那天晚上,陆里昂回到学校,想找老师改志愿,他在操场上走了一圈又一圈,想了很久,他支持秦芮的选择,既然选择离开,就毫不保留的离开,于是最终决定替秦芮保守秘密,但他不想秦芮一人孤零零的远走他乡,他改了志愿,不是秦芮去的城市,但是将会离秦芮很近。这样,就好了。
凌睿很有挫败感,陆里昂或许比自己更了解秦芮,更体贴秦芮。凌睿失望的走出了学校。
我喜欢你很久了,但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三年来,我以为我一直努力就可以走进你的心里,没想到,我还是站在原点。这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我是不是该感谢上天,经历这么多的兜兜转转,就是为了让我确定原点的位置。我在你心中,只比陌生人熟悉一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