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约好的琴点,依朵还没到艺术中心,我给林子岳打了电话,问他今天是否带依朵过来。
“铭诺,对不起,晚上在赶一个项目,我让幼儿园的老师顺便送她去你那儿,应该快到了,我打电话问问。”
“嗯,好的。她过来我再给你发短信。”
“实在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没关系,应该做的。”
一个年轻的女子带着依朵来到艺术中心。依朵看到我头也不回地冲我跑过来,抱住我。女子自我介绍说她是依朵的老师,名叫程珊,和林子岳是高中校友。
“这么晚了,谢谢你还送依朵过来。”
“这是我应该做的,学长在读书的时候一直很照顾我。”程珊在语气中炫耀着她和林子岳不一般的关系。
“嗯,他为人一直很温和,很客气。”
“我原来一直想教依朵弹钢琴的,可是偏偏子岳喜欢小提琴,非让依朵学习小提琴不可。”
“孩子的兴趣很重要,我们都相信她会学得很好。”
“嗯,我先走了哦,等下子岳会过来接她,最近他工作忙,这是我的电话号码,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联系我。”
“这么晚了,你们吃晚饭了吗?”
“依朵下午吃的点心,应该不饿吧。”
我笑着点了点头。程珊走后,我关起琴房的门,准备开始给依朵上课,才发现依朵的眼睛红的。我蹲下来,问她怎么了,她的眼泪像决了堤,止不住地留了下来。
“程珊老师不喜欢你吗?”
她没有回应,只是扑到我的怀里,不停地哭。
“依朵不要哭,告诉老师发生什么事了,哭了眼睛就会像小兔子红红的哦。”依朵的袖子因为抱着我微微往上卷,我在她细细白白的胳膊上看见了一块淤青。
我拉开她的袖子,发现她的胳膊上有些新的伤痕。“依朵,是不是程老师对你不好。让依朵受伤了?”
她这才点点头。着急之下,我给林子岳打了电话,想把依朵在幼儿园受到虐待的事告诉他,可是电话那头却只有冰冷的电话录音提醒我,用户已经关机,来电将转由短信提示。依朵靠在我的怀里,小声得哭泣,单薄的肩膀一起一伏,我拿过包包,把和肖屹买的音乐盒卸下来,转动音乐盒背后的发条,把音乐盒凑到她的耳朵旁,让她听《天空之城》的旋律,然后把音乐盒放到她得手里,她一边流泪,一边听着这段旋律,哭累了我肩膀上睡着了。她哭的样子让我很心疼,我不明白,她的心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让她对外在的世界心门紧锁,不言不语。音乐停下来,音乐盒掉落在沙发上,我把链子打开,把音乐盒挂在她的手腕上,链子的长度刚好可以绕她的手腕一圈。我给前台的接待员打了电话,让她帮我到隔壁的麦当劳买了份儿童套餐,特别交代饮料要牛奶。她过来的时候,我示意让她将套餐放在桌子上。她说,这个女孩子真可爱。我对她笑了笑,轻声地说她已经睡着了,不要吵醒她。
林子岳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晚上九点半,比原计划的下课时间还迟一个小时。八点半之后没有别的学生预约,依朵趴在我肩上整整睡了两个钟头。林子岳接过她,我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胳膊。这是第一次这么久抱着一个小孩,软软香香的,很温暖很甜蜜的幸福。
“收到我的信息了吗?”我一见到他就问。
“对不起,刚刚在开会,忘记开机了。”他拿出手机,打开电源,短信提示音不断响起,依朵被手机铃声吵醒,揉揉眼睛醒过来。
“你可能需要和幼儿园园长沟通一下,程老师对依朵可能有虐待行为。”我小心地拉开依朵的袖子,给林子岳看依朵手上的伤。“她口口声声说是你学妹,她走了我才发现,也不好和她澄清,我觉得你最好了解一下,要不给孩子换个幼儿园。”
依朵看到林子岳,眼泪又啪嗒啪嗒往下掉。
“是程老师弄的吗?告诉爸爸。”依朵点了点头。林子岳放下孩子,拿出手机,走出琴房,拨通了程珊的电话,对着电话那头一阵咆哮。依朵是他的心肝宝贝,他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她。隔着厚厚的隔音板,我们没有听清楚谈话的内容,依朵走过来抱着我,对着我微笑。我蹲下来,拍拍她的背,她羞怯地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林子岳进来后,我把儿童套餐中的kitty玩偶和牛奶递给依朵,在走廊尽头的微波炉里加热了汉堡包,回到琴房,把汉堡包给了她。她一边喝牛奶,一边摆弄着Kitty玩偶,似乎忘记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
“今天依朵过来一直在哭,好像很累,我们没有上课,我跟前台讲一下,调整个时间,我们补上一次课。”
“铭诺,今天谢谢你。”
“不用谢,她一过来就抱着我哭,我觉得不对劲,看了她的手臂才发现有伤。”
“都怪我自己不够细心。让她受到了伤害,我会去投诉的。”
“只要孩子好,她能够开开心心,其他的都无所谓。”
“嗯,真的很感谢你,我明天再去跟园长反映一下情况,先带依朵去医院检查一下。”
“你的外套我忘记带过来了,已经干洗过了,下次再还给你。”
“没关系的,这个不着急。”
“嗯。”
林子岳看到了依朵手腕上的音乐盒,他问我是不是我送给她的,我点了点头。“依朵,还给铭诺老师吧,喜欢的话爸爸再给你买。”依朵摇摇头。
“一个音乐盒,里面是《天空之城》的曲子,我看依朵喜欢,就送给她吧。”
“这多不好意思啊。我们总是给你添麻烦。”
“一个小小的礼物,你这样说换我觉得不好意思了。”
“嗯,那我们先走了,下次再过来,依朵,跟铭诺老师说谢谢,她给你买了的汉堡包还送你漂亮的音乐盒。”林子岳拿着她的琴,抱起依朵,走出琴房。
“依朵再见哦。”我看着她离开,冲她挥手。
她笑着对我摆摆手,躲进了林子岳的怀里。孩子是善忘的,好似蹒跚学步时,在障碍中跌倒,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继续摇摇晃晃的前进。向周围的人报以单纯的微笑,就好像从没有受过伤。
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十一点,饿过头了,就不再有吃东西的想法。我在随手泡里装满水,把水烧开,洗完热水澡,就像很多个夜晚一样,坐在书橱前的小桌子旁看书。在不需要向咖啡祈求清醒的夜里,我喝很多很多的水,看很多很多的书。喝水的目的并非如同美容杂志或者美容网上写的那样,要刻意保持水嫩的肌肤。而是一个学长曾经善意地提醒,无论在自习或者上网都要喝很多很多的水,因为这样你就忍不住要上厕所,迫使自己可以有机会离开桌前,到处走走。对你的颈椎和腰椎都有好处,而且休息过后效率会更高。他说话的表情一本正经,就像在论证一个严密的数学结论,没有丝毫含糊。严肃得像是已经输入到电脑里的程序,按下RUN之后,我就非要那样执行不可。刚开始需要他的不断提醒,后来本科毕业后,我们各自走散,只是这个习惯就这样保留了下来。自然而然地融入到我的生活之中。
林子岳发了条短信给我:“铭诺老师,你好!依朵没有收到其他的伤害,再次谢谢你的关心。调课的事情我会再次和前台秘书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