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阳光照进窗子的时候,路铭已打开了百度地图,紧张地输进去四个字——天盟古宅——让他失望的是,根本没有这个地名。他愣了一会,将地图放大,在闸北区上一条路一条路地找,却也没能找到阴曹路。
天虽然只是灰蒙蒙地亮,屋外的街道上车来车往,一片大都市的繁荣景象。路铭不死心,决定亲自到闸北区走一趟。他抱起那个装着夏诺云头颅的木匣,向外走去。为了避过安检,他放弃了乘坐地铁,打了一辆出租车,向目的地驶去。
开车的师傅是跑遍整个大上海的老司机,看到这个年轻人抱着一个奇怪的木匣,先是愣一下,简短的交谈之后,出租车驶入大道。
下了出租车之后,路铭茫然不知所措。他问过出租车师傅,可是对方根本不知阴曹路在哪里,更别说那个天盟古宅。
不愿意放弃一丝一毫的机会,路铭开始抱着木匣在闸北区到处乱逛,逛了很久,却是依然丝毫没有收获。到了傍晚,他不得不再次打车回到出租屋内。
出租屋内静悄悄地格外令人压抑,望着仿佛被鲜血沾染的木匣子,路铭的心一直悬着。可是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是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首奇怪的歌曲传到了路铭的耳中。路铭一骨碌爬了起来,这首歌他最熟悉不过了,小时候常常听到母亲唱给自己听,古怪的音调,歌词也是根本听不懂的语言,可是它却有一个古怪的名字——《挣扎的家族》。想到这里,路铭看了看手表,已是午夜一点。
歌曲而幽怨时而苦楚,有时更充斥着视死如归的悲壮之气,让人心中产生一种彷徨的无奈之感。
路铭仿佛听到了一种召唤,循着歌声向外走去。黑漆漆的天空下,是一条被路灯照得反光的大道。在红绿灯的不远处,一个宽阔的地铁口格外引人注目。
歌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时间到了午夜,上海地铁早已停运。可是里面却传来了奇怪的歌曲,路铭深深吸了一口气,向地铁里钻去。
原本人满为患的地铁在午夜时分没有一点声息,微弱的灯光照着这空旷的地方。路铭走到了站台旁,顺着轨道延展的方向望去,由于灯光照不到,整个地铁轨道漆黑一片。
路铭甚至能感觉得到铁轨上冰冷的寒气,这个现代化的交通工具摧毁了古老的信仰。无数想不开的人卧在地铁轨上,结束了他们卑贱又短暂的一生!
就在前天的这个地铁口,一名年轻的女子因失恋从这里跳了下去。路铭此刻甚至还能听到肉体被轧碎的声音,鲜血染了一地,这条线路也因此停运了两个小时。
一阵冷风吹来,路铭打了一个寒战。凄怨的歌声再一次响起,沿着铁轨飘了过来,钻进路铭的耳中。向前望去,黑胧胧的一片,根本没有人影。
这歌声到底从哪里来的?
此时,地面忽然抖动了一下,而后传来了一阵哐哐的声音,远处竟然驶来了一列地铁!
路铭从未想到过,能在午夜时分能看到一列地铁。更离奇的是,地铁就在他的身侧停了下来,自动门跟着开启,然而根本没有乘务员提醒乘客下车的喇叭声!
路铭惊得呆了将近五分钟,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列车依然停在那里。整个列车静悄悄的,没有一点的声音,仿佛变成了他的专用列车一样。
迟疑了片刻,路铭还是踏脚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这节车厢里零星还是坐着几个人,他们有的手拿报纸,有的呆呆凝望,根本连一丝声音都没有发出。
列车在路铭进入之后,自动关上了门,与铁轨碰撞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可是车厢里的人都在专注着自己的事,甚至连呼吸的声音都没有。路铭能听到的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和加快运行的心脏跳动声。
靠近坐在了一位中年秃顶男子的旁边。这男子手捧着报纸,报纸上的字竟然都是繁体字。他的衣着也是民国时期流行的灰色长衫,路铭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不是生活在现代,而是乘坐着民国时期的列车!
灰衣的中年男子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报纸,身体就像僵尸一样。路铭尴尬向他笑了笑,对方根本就毫无动静。反而从他身上传来了一阵阴冷的气流,这种阴冷根本不是活人身上能具有的!
“他是一个死人!”这是路铭心中仅存的想法,地铁里虽则阴冷,他额上的汗珠却涔涔落了下来。他潜意识里相信科学,知道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存在,可是眼前的事实让他心中发怵!
侧头向另一边发呆的年轻女子望去,她身上一套民国时期常见的红白相间的旗袍,这种款式路铭以前只在张爱玲的照片上看到过,没想到此刻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的眼前。这年轻的女子双眼虽然是睁着的,可是眼神黯淡,眼珠也是灰色的,让人后怕!
路铭很想上去探一探这女子的呼吸,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轻举妄动。
难道这是一群死了很久的人,而自己却和他们乘坐着同一班地铁?路铭心中暗暗想着。
忽然,地铁喇叭声响了,传来乘务员甜美的声音:“天盟古宅到了,请您赶快下车!”
路铭机械式地走出了列车,刚下车冷风吹来,冻得他只打哆嗦。等他再一次转回身去的时候,地铁列车却没有了踪影。
路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些事根本不可能在正常的世界里发生。他慌忙地一侧身,才发现原本的铁轨早就不见了,映入眼前的是一座孤立的民国时期的老式房屋。大门敞开着,散发出淡淡的阴气。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路铭再一次迈开脚步向前走去。房屋的大门之上竟然还挂着“天盟古宅”的额匾,四个金色大字虽在这种阴暗的环境里,也是格外地显眼。
“有人吗?”路铭礼貌性地喊了一句。
回音四荡,长长的院落里只有路铭的呼喊声远远传了去。
久久没有回音之后,路铭走了进来,不一会功夫就到了天井。从此处看,整个房屋气势倒也蛮宏伟的,像是过去大户人家的居室。
一阵冷风吹来,泛起了一堆黄色的纸张,竟然是烧给死人的冥纸。这两天接连的恐惧,让路铭有些麻木了。他再一次向前走去,走到正屋门外,借着星光,竟然看到了门墙之上有一行字。
“这是遭受过诅咒的家族!”
殷红色的繁体字像是用鲜血涂成的,虽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风蚀,还可以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正堂的两侧各有两个厢房,门户紧闭,显然也是好久没有人住过了。
在这种阴冷的环境中,除了鬼,不会再有别人居住在这里!
理智告诉路铭,这一个古宅一定非比寻常。在拥挤的上海大都市,怎么可能还有这样的一处无人到访的宅邸?
路铭站在那里,不知道到底该进那一个屋子。做了一番思想斗争之后,正要踏进正屋,左侧的厢房却闪出了一丝光亮。路铭赶紧回过身来,那些亮光却又消失不见了。
路铭不再犹豫,向前一脚踢开了厢房的门。里面却空空荡荡,借着月光,只见里面一张孤零零的木桌子,桌上放着一把古式剪刀,根本没有一毫生气,更别说有什么光亮。
这间厢房像现代民居的卧室一样,叠得整整齐齐的锦被静静地放在床上。要不是床架上结满了蛛丝网,谁也不会想到这里已经空置了很久。
感到了一丝疲倦,路铭坐在了这张雕木小床上。掀开被窝,还有淡淡的香气,看来这是一个大家闺秀的卧房。
疲倦已极的路铭刚刚闭上了眼睛,幽怨的歌声从房屋的拐角之处再一次响起。路铭睁眼一望,可是歌声又诡秘地消失了。而与此同时,这歌声却似诡秘地飘到了屋顶之上。
路铭想要到屋外瞧一瞧屋顶的情形,可是他刚刚从床上爬起,双脚似乎被什么东西一绊。轰的一声,整个脑袋一沉,差点晕了过去。
他仰起头,忽然看到一位美丽的女子脸带忧愁站在自己面前,一身白裙衬得身体突兀有致。她的脸上挂满了泪痕,泪珠像断了线一样。整个人精神状态极度地不好,突然她扒开了自己的衣服,露出雪白的肌肤,抄起桌子上的剪刀开始向自己的脸和皮肤划去。鲜血流了出来,染得到处都是。
“不要!”路铭吓得惊叫一声,爬起来就要夺这个女子手上的剪刀。可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再一次发生了,他明明已经摸到了剪刀的方位,感到的却是一种虚幻,根本什么东西都没有。这一切仿佛发生在与自己不同时空,无论路铭怎么呼喊怎么阻止,那个年轻女子还是一刀一刀地向自己的脸上划去。她原本美丽的脸庞,此时竟然都是流着血的疤痕。
就在这个时候,一群男子冲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他嘴角抽动着,说着什么话,可是路铭一点都听不到。他们完全是在两个不同的时空,或者说路铭看到的只是一个没有声音的影像。
中年男子随手一挥,四五个年轻男子已经冲上去,按住了那个自残女子的手。同时一条长长的白绫挂在了房梁之上。
“这是要执行家法!”路铭全身剧烈地抖动,虽知这是发生在不同时空的事,还是被惊得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