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里阴暗潮湿,柳桐突然站起身来。目光犀利地从路铭身上移到了夏晨身上,她的脸上是那种胜利者的骄傲。
她慢慢地向路铭靠近,眸子射出一道温柔的光芒。然后轻轻地说道:“夏宇,我这么爱你,你必须放下怀中的这个女人,跟我走!”
路铭冷哼一声,轻轻地将秋水瑶放在地上,站起身来,甩手就是一个耳光打在了柳桐的脸上。“我本来是从不打女人的,可是你是个例外。你根本就是套着女人皮囊的蛇蝎,我从没遇过比你还狠毒的!”
这个举动让夏晨和迷蒙中的秋水瑶都是一惊,二人都望着路铭。
柳桐不相信地摇了摇头,哀伤地说道:“夏宇你怎么了?难道你忘了我们的山盟海誓了吗?我全心全意地对你,全心全意地爱你,你为何要伤害我?”她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最后,竟然抽噎起来。
然而,路铭再一个巴掌打了过去。啪的一声,寂静的地下室里,这个耳光听起来格外地洪亮。
“你醒醒吧!你竟然这么爱夏宇,为何又要亲手杀了他?”路铭慢慢地向柳桐靠近,“难道你没发现,夏宇的灵魂就在这个地下室里。他孤苦伶仃,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盯着你看呢!他在问你,为何要杀了他!”
柳桐被吓得不停地后退着,路铭却也紧跟在她的身边。
“倘若你真的爱他的话,你就不应该杀了他。不要以为所有的男人都应该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你既然杀了夏宇,就没资格再说爱他!”
柳桐仓皇地后退着,她已经靠到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铁壁上的寒意传来,她蹲下身来,用手抱住膝盖,哽咽的声音更大了。
“我本不想杀他,可是他拒绝了我,像我这么漂亮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他为何要拒绝呢?”柳桐越说越是忧伤,不停地重复着,“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我这样的女子了!”
路铭只觉一阵恶心,打断柳桐的话:“别忘了,你是他的嫂子。你对自己的丈夫都不忠,又凭什么说你爱他?”
柳桐直摇头,疯狂般地吼道:“不!我爱他!我本来不想杀他的,我要和他保持原来的关系。当时我们在‘宇桐双宿’,他要和我扯清关系。我不肯,并且威胁他说,只要他不愿意,我就杀了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说,他活得连禽兽都不如,宁愿死了,也不能再做对不起哥哥的事情了!我抄起了一把剪刀,然后……然后……”她的吼声愈到后面变得愈小,终于到了最后不可耳闻。
但是听着的人都知道后面的结局了:然后柳桐用剪刀将路铭刺死了!
柳桐的心理防线已经完全坍塌了,路铭知道应该继续问下去。只有这样,才能找到一直萦绕脑际的谜团的答案。
“即便如此,你为何要将夏宇的尸体再次掘出来?埋在他坟墓中的无头女尸是不是夏诺云?”
柳桐的眸子再度惊恐起来,她根本不会想到路铭会知道这么多,歇斯底里地说道:“那具无头女尸是夏诺云,可是根本不是我将夏宇的尸体掘出来的。”
“那是谁掘出来的?”路铭步步紧逼。
柳桐全身一颤,痛苦地摇了摇头,神情紧张地像一只受了伤的兔子。
“到底是谁?”路铭继续着他的心理攻势。
“是……是……”柳桐“是”了好久都没有结果,突然一阵脚步声传来,由远而近,像打破寂静的晨钟,穿越了千载,悠悠地飘到众人的耳朵里。
随着声音的越来越近,路铭抬起头,一个健硕的男子出现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一身淡绿色的军装,眼睛也炯炯有神。他邪邪地笑了笑,朝着夏晨说道:“老板,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他正是辛管家,两只孔武有力的臂膀紧紧地贴在身体上。
夏晨并未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问道:“现在山庄的情况怎么样了?”
辛管家望了望路铭,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说!”夏晨厉声吼道,“就算他知道了,也无所谓!”他的目光狠狠地盯了一眼路铭,完全没把他放在心上。
辛管家这才放心地说道:“除了路铭和秋水瑶,山庄中现在只剩三个外人。史子经、朱富贵还有哪个疯疯癫癫的小姑娘嘉乐。史子经他一直在屋子里读着书,嘉乐在教堂外烧着冥纸,说要烧给死去的张晓平。而朱富贵的房门紧闭,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肯定他没离开山庄。”
夏晨满意点了点头,目中扫过一丝阴鸷,然后冷冷地说道:“很好!所有的人都不能离开幽隐山庄!谁要强行离开这里,就送他上西天吧!”言罢,他快步地向外走去。
路铭抱起秋水瑶,跟在他的身后,当从辛管家身边经过之时,突然发现辛管家的嘴角闪过一丝冷笑。虽然整个过程极其地短暂,路铭还是看得真真切切。
为何他会在柳桐将要说出掘尸人的关键时刻出现?那种不安之心再次扩大,路铭突然感觉自己可怕的对手可能并不是夏晨,而是这个一直隐藏很深的辛管家。
从刚踏入幽隐山庄起,辛管家给他的印象,就是对夏晨忠心耿耿。除了暗中和柳桐有不正当的关系之外,他对夏晨是一丝不苟地服从。
这样的人才有他的恐怖之处,善于隐藏自己,表面上给人的确实忠心不二的印象。等一切安妥之后,他一定会来个措手不及的攻击。
路铭没有多余再想这个问题,他已走出了地下室。
金乌将落,西边一片黄灿灿的景象。残霞连天,傍晚阴风阵阵吹来。路铭背对着夕阳,从远处望去,他的身体似要被这如火的残霞所燃烧。
巨大的幽隐山庄投出冗长的影子,时不时传来鸟兽之声。路铭轻轻将秋水瑶放在了远处的一处草地上,他回过身来,目光冷冷地盯在夏晨的身上。
西风起,发丝有点凌乱。他的眸子里现在倒映的只有夏晨还未退肿的脸庞。这是他第一次和人进行所谓的决斗。
夏晨是个壮实的男子,眼睛却肿得睁不开来,迷得像一条线。
突然,空中就像广播一样传来了一阵悠扬的歌声。路铭的全身一震,这首歌他曾听过,小时候经常听妈妈唱起,虽然听不懂它古怪语言的歌曲,但它的旋律和腔调给人以无限的哀伤之感,正是那首《挣扎的家族》
他看了看夏晨,对方也处于思索的状态!
此时,夏晨也回到了往事的伤哀之中,这首歌就是他们这个家族的族歌。在那个热火拼搏的年代,先人们披上了战袍,骑上了战马,他们本想去攻破敌人,到最后反而自相残杀起来!
这是煮豆燃豆萁似的悲哀!
夏晨突然瘫倒在地,低低地吼了一声:“谁在唱这首歌?”回望整个家族,父杀女、兄弑弟,流落到中国的两千年,他们的家族就是自相残杀的岁月!
那些所谓回归古罗马的梦想,在哀鸿片野之中,已剥离得支离破碎。古罗马已经陨落了,这个家族还是无法融入中国这个国度里。
“谁在唱这首歌?”夏晨疯狂地再一次吼了一声。他用手支起了身躯,慢慢地立了起来。目光向幽隐山庄望去,此刻他们身在庄外。夕阳余晖衬射之下,却见幽隐山庄的大门之处,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悄然而立。她听到了夏晨的吼声,连忙住了口,头低低地垂了下来。
是嘉乐!路铭赶紧跑了过去,可是夏晨比他更快,已经到了嘉乐的身边。然后大大的蒲掌扇出,嘉乐瘦小的身躯站立不稳,跌倒在地。
路铭已经赶了过来,想伸手去拉嘉乐。可是她已经自己站了起来,而且脸上还挂着笑容。她和秋水瑶差不多的年纪,因为身材娇小,此刻看起来就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一样。
“嘻嘻!姐姐说只要我唱这首歌,你一定会生气的。果然不假!”嘉乐居然笑了起来,她本来就是童颜,笑起来更如一个未成年的少女。
夏晨却已疯了似地吼道:“是谁叫你唱这首歌的?”这首歌只有苏拉家族,也即现在夏家的人会唱。他已经震怒了,歌中所描绘的兄弟相残的景象让他很是烦闷。
嘉乐依旧笑笑嘻嘻,应道:“一个没有头颅的姐姐,她说她叫夏诺云,是她叫我唱的!她还说你会怕她!”
这些本来是极其恐怖的事情,可是从嘉乐口中传出,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而她虽看起来疯疯癫癫,可完全不像撒谎的样子。
夏晨再一次咬牙切齿,狠狠说道:“让你胡说八道!”他的手掌再起抬起,然后狠狠击在嘉乐的脸上。
啪的一声,这声音远远地传了出去!
嘉乐再次被打倒在地,她嘴角流出一抹血丝,染在她娇小的脸上。再次抬起头时,整个人都似变成了另一个人,一本正经地说道:“无知的人类,你们都会死的!”她突然迈步跑了开,向着夕阳落下的方向跑去。
跑出了大约十米,忽又回过头来,用右手食指先指了指夏晨,“死神的名单里有你,”跟着她将手指落在了路铭和自己身上,“也有你和我。”
她的面庞闪过诡异的笑容,向秋水瑶躺着的方向望了一眼,这让路铭莫名地心一慌。
嘉乐诡笑之后,开始向后山的方向跑去。
路铭叫了一声:“嘉乐,快回来!后山里有步氏巨猿。你过去的话会很危险的!”
可是嘉乐仿若不闻,她瘦弱的身影很快被后山的树丛所阻挡,再也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