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月光倾泻而下,天地间都是一片银白,仿佛撒上了银粉一样透彻光亮。
路铭望着眼前胡须同样有些银白的老人,用手摇了摇他的身体,除了因惯性略微倾斜了一下,他竟然毫无反应。他的手还是牢牢地抓住那本《苏拉家住的兴衰史》,就像一个虔诚的孩子紧紧握住了圣物。
努力了好几番,路铭依然没能将史子经叫醒。终于,他放弃了尝试,正准备坐到床畔等待的时候,忽然一声叹息声传了来。
路铭吃惊地回过头来,却见史子经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嘴里不停地叹道:“不可能!怎么会解不开呢?”
这下路铭倒似惊异非常,方才明明叫不醒这个老教授。没想到只一眨眼的功夫,他竟然醒来了,而且口里说着这么奇怪的话。
“史教授!”路铭低低喊了一声,他还未从刚才的惊愕之中回过神来。
史子经仿若不闻,一心都埋在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上。只见他又翻到封面,从怀中取出了一块放大镜,一处一处地向封面望去。好似一无所获,他又将那本书高高地举起,窗外的月光照射进来,射在了封面之上。
阴郁的灰蒙蒙的天,还有那个淡蓝色披着长发的女子。在月光映衬之下,显得这样地真实。路铭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蓝眼睛的女子突然从封面上跳了下来,然后告知关于这个家族、这个山庄的一切秘密。
史子经的目光朝圣一般地盯在书本之上,就像一个痴迷的孩子。这样一直持续着,时间过得飞快,他原本有些发白的胡须,就在这一段时间变得全白。
路铭猜想史子经一定是中邪,无论怎么喊他,他都是毫不理会。他的目光变得尖锐,时刻也不离那本书。
突然,天空中一片黑云飘来遮住了月亮。月光也在这一瞬间中断,整个空间也变得暗淡了一些。依稀可闻的是,后山上火苗噼里啪啦的燃烧声。
由于月光被遮住,照在封面上的光芒也跟着消散。
史子经忽哇地一声大叫起来,苍老的身体再也支持不住,直接从椅子上跌落在地上,传来砰的一声。
路铭赶紧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史教授”。跟着扶起这位年近六十的老人,当他坐直的时候,路铭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因为眼前这个史教授,无论头发、胡子,还是眉头,都变得雪白一片,而且眼睛紧紧地闭着,嘴角还有一丝血迹。
这太不可思议了,原本毛发只是略白的史教授,就在这十几分钟的时间里,全身都花白一片。路铭不敢置信地望着史子经手里的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阴郁的天空、淡蓝色眼睛的女子,这本书是从天盟古宅带过来的,没想到对这个老人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
史子经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第一句话就是:“这本书太邪了!”他目光无力地来回移动着,终于又落在了路铭的身上,语气略带愧疚地说道:“不好意思!我不该潜入你的房间来拿这本书,但是它好像有魔力一样把我吸引住了。”史子经的手还是紧紧地抓着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目光又回到了那本书上。
路铭长长吁了一口气,他知道史子经教授恢复了正常。
“当我回来的时候,从你的房间路过。一道明亮的七色光芒从你的屋子里射出,就好像……”老教授顿了一会,终于想到了一个形象的比喻,“就好像一道彩虹一样。对,就像彩虹。我就是被这种光芒所吸引,然后迈进你的屋子里,天啊,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
史子经的精神一紧张,右手使劲地抓住路铭的衣领,左手却还是牢牢地握住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好像害怕路铭不相信,他的眼神变得郑重,然后一字一字地说道:“我看到了一个有着淡蓝色眼睛的女子,她站在彩虹上跳着一个古老的舞蹈。那种舞姿,还有质朴古老的音乐,这些都是古罗马帝国所特有的东西。我曾经在意大利的博物馆有过粗略的感受,可是没想到它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我的眼前。”老教授的声音越说越是激动,到了最后,全身都因为激动而不停地颤抖着。
又是一片寂静,路铭张大了嘴巴。他知道史子经没有说谎,在自己的屋子里,一个淡蓝色眼睛的女子,站在彩虹一样的光束上跳着古罗马的舞蹈。无论是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会惊讶。
“那后来呢?”
史子经茫然地摇了摇头,然后失望地说:“我因为激动而拍掌,好像被我的掌声吓到了。那个女子和彩虹一样的光束突然就消失了。我在她消失的地方就看到了这个。”
史子经将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递到了路铭面前,指着封面上淡蓝色眼睛的长发女子说道:“我敢肯定,那个跳舞的女子就是封面上的这个。我怀疑这本书里是不是藏着一个女子?”
路铭一时无言以对,这个唯物主义的历史民俗学家,居然说出这样听起来似乎荒诞无稽的话,可见他所受到的震撼之深。
史子经站了起来,然后恳求地说道:“路铭,我知道这本书是你的。你能否借我观看几天?”
路铭本来就想请教史子经关于这本书的事,既然他主动提出来了,路铭自然没有拒绝。
史子经兴奋地点了点头,朝着路铭说道:“这个世界千变万化,我们能看到万千的色彩,就因为这些色彩与底色不一样。好比一架照相机,它照不出和底色同样颜色的东西。我们就把人的眼睛想象成一架照相机,现在我们看不到这本书上的文字,就如照相机照不出同底色的相片一样。”
路铭是何其聪明的一个人,他早已想到这本书可能是用特殊的颜料写成的文字。但是一直以来,就是找不到破解的方法。听史子经胸有成竹的话语,路铭就有些激动。假如破解了无字天书上面的文字,幽隐山庄的秘密是否就能打开。
史子经又坐回了椅子上,他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毛发都变得花白了。他回身招呼了一句:“能不能帮我弄点水来?”
路铭先是一愣,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他提起墙角的水瓶,在瓶盖上倒了一些水,然后端到了史子经面前。
史子经接过了这些水,说道:“很多特殊的物质与水碰到一起会变色,这样原本看不见的文字也就能看清了。”
史子经翻开了第一页,这一页上空白一片,什么文字都没有。
史子经点了点头,用手沾了沾水,水滴顺着手指就要往下滴。这个瞬间,路铭只觉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个不停,妈妈临终前的话语又在脑海中想起——只要破解玉佩上的两个字、找到无字天书就能化险为夷。
无字天书现在就在眼前,那么它里面的秘密会不会就在今夜揭晓呢?
那股尚有一丝温热的水,在史子经的手停留了片刻之后,还是一滴一滴地落向了空白的书本。整个空间里,其他的声音都似凝固了,只有这水滴的声音异常地清晰。
滴、滴、滴……
路铭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要跟着这些水滴落了下来。书本上湿了一大片,可是想象中的文字根本没有出现,沾了水的书本还是一无既往地空白一片。
根本看不到一个字!路铭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史子经就像受到了刺激一样,不停地说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又翻到第三页、第四页、第五页……
每一页上都滴落几滴水,可是这些页面还是空白一片,一个文字都没有出现。
折腾了好久,史子经终于放弃了,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难道我错了?”抬头又向窗户外望了望,皎洁的月亮高高地悬着,他在这一瞬间觉得天地之大,太多诡异的事情即使有了最强的思维,也是无法解释的。
难道这本书真是无字天书?史子经失望地踱着脚步,手臂夹着那本《苏拉家族的兴衰史》,整个人都沉迷在思索之中,完全忽视了路铭的存在。然后,史子经迈出了路铭的房间,缓缓地回到了自己的屋中。
路铭这次偷偷潜回屋中可谓一无所获,他只得再次跑到楼下。刚刚到了一楼,就听呼喝之声此起彼伏,原来那群仆人早将水管拉到了山庄之外。
路铭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庄外,只见不远处的火焰犹如火蛇一般向这边奔来。两个超大的水管不停地向这些火苗喷着水,那些仆人们额上都涔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来正直春季时节,一片欣欣向荣景象,枯草难觅,火势蔓延到这边的有限。二来仆人们枕戈待旦,只要火苗一扑来,就被两只水管浇出的水灌灭。
这样整整持续了将近一夜,到了第二日凌晨四点左右,山上的火终于扑灭了。幽隐山庄也保住了,这些仆人显出了前所未有的团结,他们开始抱头欢呼。
就在这时,夏晨垂头丧气地走了过去。他昨晚去地下室,到现在已经持续了好几个时辰。路铭虽然不知道下面发生了什么事,可是看到他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同情之外,更多的却是大快。
这个男人,还能猖狂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