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午饭时间,路铭一个人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朝着里面说道:“将门锁紧,除了我,千万别放任何人进去,你千万也别走出来!”
里面传来秋水瑶“嗯”的一声,然后安静了下来。
路铭迈步向楼下走去,楼梯中只有他咯噔咯噔的脚步声。到了一楼餐厅,夏晨和柳桐同坐一桌,四个仆人围在一桌,辛管家独自一桌。此时山庄人烟已稀,中饭也是草草了事,食物只有几个馒头和几碟小菜。路铭走过去,在餐盘上直接拿了三个馒头,然后回过身,要向楼梯的方向走去。
却听柳桐冷笑的声音飘来:“路大公子真是痴情种子,人家小姑娘死了,还将她的尸体留在自己的房中。早就听闻很多盗墓贼喜欢猥亵尸体的,没想到堂堂一表人才的路大少爷也有这个嗜好。”她一语方了,跟着冷笑数声。
四个围坐一座的仆人,本不知秋水瑶死而复活。听了柳桐的话都是微微一愣,然后四双目光齐齐地望向路铭,心中都是同一个想法:“这个男人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把尸体都带回屋中!”
路铭只觉尴尬异常,他愣了一会,终于还是一句话不说地迈开了步子。四个仆人见当事人一句话不反驳地离开了这里,自然认为此事是真的。当下也并不多言,只是心中都是纳闷:“那是多么美的女人,连死后都被人盗尸。”想想近日山庄死亡的女子,又都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路铭步行到了三楼,轻轻敲了敲屋子的门,道:“是我!”
门后传来轻微脚步声,哐啷一声,门已经打了开,映入眼帘的是秋水瑶那张带着憔悴的面庞,她淡淡地道:“回来了!”眸子里竟然盈满泪水,上齿紧紧咬在下唇之上。
路铭轻轻地点了点头,步入屋子之中,扑鼻而来的就是那种熟悉的香味,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一个馒头递给了秋水瑶。然后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狭窄的屋子里变得静悄悄的,气氛有点压抑。路铭虽是一句话不说,可是脑子里则是不停地乱想着。他想到了那些死去的人,甚至还有那股弥散鼻中久久不散的香气。一个更为恐怖的想法在他脑子里一晃而过:“这些都是阴谋,甚至连……”
回过头去,就看到秋水瑶满脸惶恐地望着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心中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是真的。他思来想去,终于有点昏昏沉沉。这春天本是一个犯困的季节,路铭靠在椅子上打起了盹。微微的鼾声在屋子里飘荡,一片淡然宁静的景象。
秋水瑶见路铭睡着了,心中放下了一块大石头一般。咬了几口冰冷的馒头,跟着也是和衣而睡。
……
荏苒光阴,不知不觉已是下午三四点。路铭早已醒来,他轻轻立起身来,只见秋水瑶一头长发散在被子上,眼睛则是紧紧闭着,已陷入了沉睡。
路铭颇觉愧疚,心想:“无论她是秋水瑶还是夏梦,对我并无一丝一毫的防备之心。可我为何老是怀疑她?”心念及此,那股香味又扑鼻而来,仿佛摆脱不了的魔咒一样。
方自叹息了一声,忽听屋外一声大叫:“头颅……头颅!”路铭闻言疾步向外跑去,刚出了门却见一个人影从四楼之上直直坠了下来。跟着地上传来砰地一声和一个男子的惨呼声。
路铭起步便要向楼下奔去,忽又转念一想:“他是从四楼上坠落下去的,四楼肯定有古怪。若是稍晚了一步,只怕真正的罪魁祸首早就逃之夭夭。”念及至此,回过身来,反而向楼上跑了去。原本他就在三楼,只消片刻已到了四楼。
展目一望,四楼只有孤零零的两间卧室。他走向右侧的卧室只是轻轻一推,门竟然打了开。一股恶臭味扑了过来,向里张望,这间卧室之上竟然还有一张床和一张书桌。
路铭一时怔在那里,他虽没有进过这间屋子,可曾偷偷张望过这间房间,知道这里放了很多牌位。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房间里布置了一张床,轻轻向内走去。却见一个红漆木板放在床侧格外地耀眼,那些牌位不知道哪去了。红漆木板之上还堆着一些白色的粉末,用手轻轻一触,已知这是石灰粉的粉末。
路铭随意又向那张书桌望去,上面竟然还有一个咬了一半的馒头。“这里刚才一定有人!”路铭心中如是想到,“甚至还有一颗头颅!”他目光再次向红木板上的石灰粉望去,心中已有了答案,这些石灰粉可以让头颅不腐化。摔下楼的那个仆人肯定看到了头颅,吓得愣了神,然后被人推了下去。
路铭走出了这狭小的房间,将门轻轻带上。靠着墙壁走到了楼梯旁,疾步下了到一楼。
早有三人围在了那里,口里议论纷纷。路铭展眼一看,这三人都是仆人,而从楼上四楼上摔下的那人也是仆人装扮。周身布满了血迹,一双眼睛圆圆地突出,已然断了气。
一声叹息之后,又传来了一个缓慢的脚步声。每一步都稳稳地踏在楼板上,砰砰之声极有节奏地传了过来。路铭转过头去,就见夏晨一步一步地缓缓走了过来。他到了路铭身边,只是望了他一眼,迈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问:“还活着吗?”
三个仆人都是一凝,同时回过头来望向夏晨,几乎同时说道:“死了!”这一场面颇为滑稽,路铭却一点笑不出来,心也越来越沉,又听夏晨问道:“他是怎么跌下来的?”三个仆人面面相觑,没有谁知道如有何回答。
路铭向前走去,道:“他是从四楼上跌下来的!”
“四楼?”夏晨喃喃重复了一句,抬头望向了四楼,脸色微微变了变,终于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会不会……是幽灵作怪?”三个仆人有一个嚅嗫地说道。他的话音方落,只听啪的一声,脸庞顿时一热,夏晨的一个耳光已经扫了过来。
“我说过多少次,这世上没有幽灵!”
三个仆人却都是一怔,木立在那里,没有一个人愿意再多说一句话。
夏晨提步又向楼上走去,到了楼梯转角之处,忽又回过头来道:“好好将他安葬了吧!”而后,又回过身向楼上继续走去。
这一场面却已入了路铭的眼中,他看到出在转身的刹那,夏晨的背影是无比地落寞。
整个山庄的人一个一个地死去,而他也成了孤家寡人一样,原本“忠心”于幽隐山庄的仆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离奇死亡,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路铭怔在了那里,脑中也是一片混乱。可是正在这时,耳畔传来了一个轻柔的声音:“发生了什么事?”这是秋水瑶的声音,虽然极为动听悦耳,但路铭听后却是心中一颤,仰起头来就见一双浓黑大眼望着自己。
“你怎么也下来了?”路铭慌张地说道,他将目光移向了那三个仆人。
三个仆人却都是木桩般立在那里,一双眼睛惊恐地盯在秋水瑶身上,浑身上下开始颤抖起来。
路铭知道不好,夏晨一直未将秋水瑶复活之事告之这些仆人,就是害怕他们以为是幽灵作怪,然后寻机逃跑。可是没想到秋水瑶这次却跑到了楼下来了,而且光明正大地站在这幽隐山庄最后三个仆人的面前,其震撼力之大,不言而喻。
“以前你让我别出来我都听你的,这次你没说,我以为我可以下来。”秋水瑶的眉头展动了一下,看到路铭错愕的表情,跟着豆大的泪珠粘在她睫毛之上,几欲滴撒而下。她又即转身望了望全身颤抖的三个仆人,极为悲伤说道:“你们为什么都害怕我,我也是一个人,和你们有什么不同吗?”言罢,她向前走了一步,不想三个仆人却颤抖更为猛烈。
他们挣扎着动了动,可是浑身吓得乏力,连脚步也迈不开了。终于有一个人高喊了一句:“幽灵……幽灵!”跟着身子直直向后跌倒,传来砰地一声。
秋水瑶抖见有人被自己吓得摔倒,一时也怔在那里,呆呆地望着倒地的仆人。
路铭欺身迈步过来,一把抓住秋水瑶的手臂,不容她多说半句话,直直地拉着她向楼梯走去。秋水瑶只觉手臂被抓得疼痛难忍,望了一眼路铭,终于还是缄口不言,跟着他走到了三楼屋子中。
砰地一声,房门被紧紧关上。
路铭瞪了一眼秋水瑶,有些愤恨地说道:“你为什么要擅自离开这个屋子?你知道你这样出去会给整个山庄带来多少困扰?”
秋水瑶一言不发,低下了头,过了很久之后,忽又抬起头,“要是秋水瑶犯了这样的错误,你也会这样大声呵斥吗?”
路铭一时不知何言以对,他没想到秋水瑶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怔了好久,又开口说道:“你就是秋水瑶,你们两个根本没什么区别?”
秋水瑶退后了一步,眸中悲伤更甚。
“不!我是夏梦,只有身上这副皮囊是她的!我早该死了,可是却莫名其妙活了过来,在你们心中,我只是一个幽灵对不对?”
她越说越是忧伤,到了最后简直是哽咽出声,一双眼睛也是死死地盯在路铭的身上,她是在等待他的答案。
路铭使劲地摇了摇头,道:“你是秋水瑶,我一直都当你是秋水瑶的。根本不可能一个人醒来之后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秋水瑶忽又冷哼一声,“你就不要自欺欺人了,秋水瑶已经死了,醒过来的是夏梦。一个死去了八十年的人,突然活了过来,而你偏偏不信,非把我当成秋水瑶。”
屋子有点幽暗,狭小的空间里荡来一阵冷风。路铭抬头看了看秋水瑶,她原本秀美的眸子凝上了一层寒霜,狠狠地瞪着自己,让人不由得心中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