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有事要处理,先别唱了!”华敏说道。
在高二(一)班,她就是皇上,她的话便是圣旨。
“下面我们有请3—11的同志们站起来亮个相!”她接着说道。
他们都乖乖地站了起来,他们也都知道华敏为什么要叫他们站起来:今天上午,在学校的校务公示栏上,“3—11”出现在了通报批评栏里,其上榜的理由是——“夜间就寝纪律差”。午休结束后,尽管通报批评栏里的“3—11”被人改成了“3—7”,但华敏早在今天上午就看到了真实的通报内容,他们的补救措施实施得太迟了。
赵天波对频繁的示众已经深感厌烦了,他故意坐着不动。周艺用膝盖抵了他好几次,可他就是不起来。不一会儿,3—11的人都把目光聚焦在了他的身上。随后,3—10的人也开始盯着他看,而他则两眼盯着课桌,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
华敏很快便看出了这其中的诡异,她有意地大声问道:“怎么少了一个人?”
原本希望能躲过一劫的赵天波这时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他面带愧色地站了起来。同学们都大笑了起来,华敏也笑了。
“赵天波,你不承认自己是3—11里的一员了吗?看见没有,咱们的赵天波先生已经羞于与你们这帮人为伍了。”华敏说道。
“不是,我刚才是被胶水沾住裤子了……”赵天波辩解道。
“屁股都被沾在椅子上了!看来你这胶水真是太厉害了!什么牌子的?”华敏顺着他的意思说道。
在一阵爆笑声中,赵天波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这个辩解太过拙劣了。
“既然你不想待在3—11了,那你去3—10算了,怎么样?”华敏问道。
“可以,欢迎欢迎!”3—10的男生们齐声回应道。
赵天波回头扫了一圈自己的这些邻居,为自己如此受人待见而深感荣幸。
“好了,”华敏正色说道,“咱们别瞎扯了,说正事!今天下午,3—11的室长,也就是大名鼎鼎的学生会纪律部部长罗林对我说他管不了你们,请求辞职。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强人所难,但你们的这个室长总得有人来当,你们今晚就选出一个人来。我想,既然那个人是由你们推选出来的,那你们肯定多少会给他一点面子,对不对?我对你们的新任室长要求不高,就两点:别让我再看到3—11出现在通报批评栏里,别让公寓楼的管理员一见到我就告你们的状。你们现在来说说,谁来当你们的室长比较合你们的心意?”
3—11的人全都搭垂着脑袋,没人吱声。
“怎么不说话?我就是为了这件事今晚才提前赶过来的。”华敏低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说道,“好吧!既然你们不好意思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开口,那你们干脆就到外面的走廊里去谈吧!其他人看新闻!”
他们陆续出了教室,来到了光线较为昏暗的走廊里。没有人提议应该蹲下来商量此事,但他们全都自发地蹲了下去,围成了一个圈……
一分钟后,他们进教室了!
“有结果了?你们的办事效率挺高啊!是谁啊?”华敏问道。
进了教室后,他们仍是站着,华敏的这个问题让他们这帮人全都把目光朝赵天波瞅了过去。
“是我。”赵天波要死不活地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哦!是你啊?有信心没有?我们的赵大帅哥?”华敏问道。
“我是被逼的,我就一张嘴,吵不过他们。”赵天波抬起头,咧嘴笑道。
“你的意思是说你刚才经历了一次‘陈桥兵变’?”华敏伸长脖子问道。
赵天波听到这话便禁不住地笑出了声,教室里的一小部分人也一同笑了起来。但是,班里的大多数的人则在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陈桥兵变”是所谓何云。
“不管怎么样,”华敏对赵天波说道,“你现在已经是黄袍加身了,你想脱也脱不下来了。哎!3—11,全校第一!脏乱差全校第一!已经一年多了,你们宿舍已经是烂透了!赵天波,你在这个时候接管它,用诸葛亮的话来讲,你现在是‘受命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我可就等着看你如何力挽狂澜了。我听别人说,你曾说过如果让你当了班长,高二(一)班会是另外一个样,这话你真的说过?”
“谁告诉你的?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赵天波瞪了华敏一眼,然后用眼神将全班的人扫射了个遍。
“别激动!开个玩笑不行吗?”华敏笑道,“怎么样?有信心管好3—11吗?“
在原地轻微地摇晃了一阵后,赵天波抬起头说了句震惊全场的话:“管好没问题,但我需要时间,至少一个月。”
如果说华敏先前还对赵天波满是质疑,那么他的这句话以及他的这份坚定的眼神则多少让华敏打消了一点心头的疑虑。这一刻,她似乎见识到了另一个赵天波。
“他也许并不只是一个爱耍小性子的公子哥……”华敏心想。
今晚的晚自习是华敏的语文课。在读报课即将结束的时候,他为今晚的晚自习布置了任务:“写一篇命题作文,名字叫做《迟到的祝福》,关于教师节的。”
华敏一出教室,欧阳小梅便转身对赵天波笑道:“恭喜恭喜!当官了!”
赵天波伸出右手的小拇指,说道:“好大的一个官!”
在九十分钟的时间内补完作业再写一篇作文,赵天波觉得时间是绰绰有余的。他也不打算出去透透气了,打开两个作业本,他又开始“做”作业……
当最后一堂课快要上课时,赵天波不但补完了作业,而且他的作文都已经快写完了。看着周艺还在那儿为作文打着草稿,他摇头叹息道:“这也用得着打草稿?”
“我喜欢打草稿,你不服啊?”周艺回道。
“那你慢慢稿吧!我可是要去上趟厕所了!”
他刚一起身,上课铃响了!这铃声没能阻挡他上厕所的步伐,他走向了讲台。在向华敏说明了实情后,他如愿地出了教室。
刚一推开卫生间的门,一股刺鼻的烟味向赵天波扑面而来。
“有人在偷着吸烟!”他心想。
随手关上门后,赵天波听到有人咳嗽了两声!
“谁在里面抽烟?”赵天波卡住自己的脖子问道。
“你是谁啊?”
听到这话,赵天波不再有所顾忌了,他确信躲在里面抽烟的这个人就是古越。
“开门!”他仍旧卡着脖子。
“我上大厕呢!”
“快点开门!”
“你是谁啊?”
“我是你大爷!”
古越打开了门,一下子蹦了出来,他一把揪住了赵天波的衣领。
“你想吓死老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放开!”
见赵天波脸色变了,古越只好识相地放开了他。
“你来看看你干的好事!我才刚抽了两口!”古越满脸怨气地指着浸在池子里的这大半截香烟。
“管我屁事!小心老子去揭发你!”
“好!你的错我不追究了!我今晚帮你当上了咱们宿舍里的老大,你准备怎么谢我?”
“滚!”正在小便的赵天波听到这话立刻勃然大怒,他说道,“如果不是你放了一个臭屁,我会当室长?老子真想掐死你!”
“别!你的手上现在有邪气!”说完,古越转身就跑掉了。
回到教室,赵天波所要做的便是把这篇作文写完,这不过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写完作文后,他趴在桌上发起了呆……
对他而言,今晚无疑是过得很充实的。那一堆作业终于可以拿去交差了,他心中的一块石头也就此落了地。但是,还有一块石头仍压在了他的胸口上,一想到它,他便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不过,抛开这份压抑,他的心里还有一股兴奋在涌动。
在告别了“官运亨通”的小学时代后,他在这几年里一直都是一块“白瓦片”,甚至连个小组长都没混上。起初他还有点不服气,但到了后来他慢慢地也就麻木了,当官与否对于他已经变得没有什么意义可言了。可是,就在今晚,他这块多年不着色调的白瓦片突然之间变成了一块受人瞩目的彩色瓦片,这多少让他有了一种扬眉吐气的畅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