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飒爽还没有来得太猛烈，空气中还密密地裹着夏日的余热。看着眼前晃来晃去，忙着整理旅行包的程茗，手中我着的龙井茶喝了又喝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烦躁。
那天询问陆南为什么叶翩翩不能和程茗呆在一起，突然想起爸爸也说过同样的话，我虽然不喜欢猜疑，但并不代表我不怀疑。现在的每日，都有一些莫名的烦躁不安，隐隐觉得什么事情真的要发生了，但又感觉有很多人在悄悄地隐瞒着什么。我不用着急，因为我相信事实终有一天会在太阳下曝光的，现在又何必杞人忧天。
自我安慰用多了就像是用旧的安眠药，效果有时候并不如人意。
就像是那天陆南的回答，欲言又止，听得模模糊糊。如果真的不想说，便不要说了。这是我最后对陆南说的话。我看得见他悲伤的眼睛，就如同大雁飞去的背影。
“想什么呢？”程茗坐在我的面前，拿起我的杯子，好似口渴一样急切地喝了两口，又放在了我的手边。
我抬头看了看他，然后又看了看手中的杯子，茶叶在半杯水中沉沉浮浮。我的心情也有些像这杯茶水一样有些生涩。傻傻地回应：“没……没什么。”
曾经我多少次幻想过，自己能够像现在这样，像一个女人这样面对面的坐在屋子里，与程茗孤男寡女，然后干柴烈火。
但是期盼了很久，也许是太久了，久的让我忘记了当时幻想的模样。一旦真正这样坐在这里，竟然浑身有些不自在。
“我三天后去一趟杭州，你也去么？”程茗的声音明朗，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低沉。
“三天后？去干什么？”我捧着杯子，抬起头望着程茗平静如水的眼眸。
他看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空，眼中涌上晨雾一样的朦胧，嘴角微微勾起，“你喜欢做什么，那我们便做什么。”
我的心跳突然紧紧地跳了两下，这样的话，简直就像是最甜美的情话。牙齿紧紧地咬着杯子缘，默默地念叨着，不要自作多情，千万不要。
故作镇定地轻笑了两声，“程茗哥还是带着叶翩翩去吧。”其实说出来并不是像想象中一样很难。
我站起身来，与程茗擦肩而过，探着头望向书房，“程茗哥，你不是让我帮你收拾书房么？我们开始吧？”
擦肩的那一瞬间，程茗的眼底快速闪过阴郁，向前跟着我移动了一步。刹那间，我以为会被他抱住，但当我回头望过去的时候，程茗正沉静地望着我，眼中的光亮如同斟满酒杯的玉宇琼浆。
心中轻轻一抖，不偏不倚，正好洒在我的心口。
书架上的书整整齐齐，像是列队的士兵一样。我按照程茗说的，要分类。但是怎么看都是多次一举。书架顶上放着卷起来的字画，我对那些东西比摆书架刚感兴趣。
两个凳子摞了起来，我伸出手踮起脚尖，一只手扶着书柜。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把字画放在那么高的地方，难道是不想让别人看到么？
“小心”程茗惊慌地喊了一声。
我还没有来得及缩回手，就感觉手边的书柜晃了晃，然后椅子也跟着晃动了一下。在加上本来就有一点心虚，看着程茗伸出的手，来不及任何思考便扑了下来。
一只手被程茗紧紧地握住，另一只手抓住了程茗洁白衬衫的领子，落地的时候只听哗啦，然后撕拉。前者是书架上的书倒了，后者是程茗的衬衫被我往下一带撕裂了。
程茗趴在我的身上，为我挡着了所有落下的书。我不知所措地仍然捏着程茗的领子，满脸通红，“其实，其实……我没有别的意思。”
程茗抬起身来，眼睛平静中泛着温柔的宠溺，手指清凉地刮在我的鼻梁上。
他半敞着胸，白皙的皮肤，被刚刚转进来的阳光照个透亮，光洁而又华美。我本不应该这样直勾勾地望着别人的****的胸膛，虽然程茗哥的已经觊觎很久。我并不是因为太好色而无法扯开目光，而是，一道从胸口一直沿向左腹部的长长的伤疤剌剌地出现在我的眼前。
手指不由自主的抚摸上去，沿着那条伤疤。伤疤已经变得有些浅淡，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了。新长的肉芽也已经覆盖上去，摸上去有一种刀刃上的粗糙感。
“疼么？”声音不知何时变得轻柔。
程茗把我拿开的手又重新放在胸口，温热的肌肤触感让我有些迷离。他温柔的眼神顷刻间变得无比澄澈，宛如一泓清泉静静流淌，曾经的沉静撕开了一道裂缝，泉水涌出，隐藏着不留痕迹的吸引。“你相信一个人能够从泥泞中挣扎出来重新成人么？你能在知道他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的完美以后，仍然永远不抛弃，不放弃么？”
我迷茫地望着他，用手敷上他的眼睛，不要这样诚挚的看着我，承诺永远，那是绝对的谎言，因为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海枯石烂。我可以面对陆南说一些善意的谎言，来缓解我们不太协调的关系。但我无法对着这样一双从心灵深处探出的眼眸说出海枯石烂的谎言。
“我会一直不变。”永远从来都不是承诺，一直才是最好。
程茗闭上眼睛，脸轻轻地蹭着我的手，这样暧昧的动作从来没有过。也许他真的不再把我当成那个总是在他身旁甜腻腻地叫着程茗哥的小丫头了。
他深深地望着我，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另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握着，我的手心衍生出薄薄的一层汗。
他轻柔地握着我的手，手指从他的眉梢划到鼻梁，然后又从鼻梁划到唇角。指尖光滑的触感，引起全身血液的酥麻。然后他轻启唇角，含住了我的手指。眼中荡出似碧湖涟漪的泛光。
心中一紧，闭上双眼，仍然能够看见阳光下飞舞的金黄色的尘埃。浑身的血液叫嚣着，好像要找到一个突破的地方喷涌而出。
心中一个低而浅的声音无力地呼唤着：“不要，不要……”
一个弱小的声音轻轻游荡。
“一可，你不要怪我。我喜欢程茗。”叶翩翩这样说。
“一可，我喜欢上了程茗。”
“一可，你不会明白的。程茗画画时眼中疯狂的姿态；程茗夜晚站在阳台上吸烟孤独的姿态；程茗弹木吉他时寂寞的姿态；程茗压抑着冲我发火的姿态，这些我通通都喜欢。”
我统统喜欢，我统统喜欢……
像是飘荡在荒岭中的回声，一声叠着一声，在脑海中不停回荡。
当一阵湿润的柔软缠上手指时，我如同触电一般收回了手，眼睛慌忙移向别处。“啊，程茗哥你压到我的腿了。”
程茗的身体一阵僵硬，我迅速从松动的地方爬了起来。边假装拍着身上尘土，边向客厅走去，声音显得格外的轻快，“程茗哥，你看我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今天恐怕没有时间再帮你了，你让叶翩翩来吧，她是全才，什么都会。”
我没有看见程茗眼底中的阴霾，也没有看见程茗往递给我的那本《百年孤独》里塞了什么东西。我抓着自己的包，逃也似的走到门口。
手心握的是冰凉的把手，手背上捂的是修长白皙而又温暖的手掌。我垂着头不敢看他眼中的炙热，一时无法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暧昧。
“没关系，银耳，没关系，三天后九点的飞机场见，当时候你再给我答复。”
他声音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温柔得我想哭。
他还记得我的绰号，我总是喜欢在他的签名下，画上一个小小的耳朵。总是得意地告诉程茗，我是他忠实的耳朵，愿意倾听他的一切声音。其实那时程茗才是我身边真正的银耳，他总是用简单平静的话语来抚慰我倔强而又时常受伤的心。
他塞给了我一个纸袋，里边放着《百年孤独》，语重心长，“你要好好的看。”
我抿抿嘴，看了看他悠长而又缠绵的眼神，脸一下子热了起来，迅速又低下了头，“一定的，一定。”
站在经常望着程茗窗口的地方，借着渐渐西下的余热，第一次清晰的看见程茗站在窗户的模样。他穿着白色衬衫，领子已经拉了起来。微微卷起的窗帘遮住了他半个身子，如果是在深夜，根本就看不见程茗的身影。
难道我真的站在这个位置与程茗在窗台前遥望了一个月零八天？
踩着坚实的鹅卵石上，却像踩着一团棉花上一样虚无。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曾经期盼已经的，赫然出现在我的面前，甚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
我本来应该毫不迟疑的抱住自己已经期盼已久的，但是好像一堵墙阻隔在了我们的面前。让我前进不得，也不舍得后退，就这样遥遥的望着。
一旦程茗伸出了那双手时，我却傻傻的愣住了。竟然想捧着脸就蹲在程茗的脚下，静静的哭泣。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一辆泛着闪亮的银白色的车出挡着了我的去路，因为匆忙的刹车声音把我惊醒。
我不懂得车子的牌子如何，但是看着种构造也应该价格不菲，但是有钱人怎么了？有钱人就可以这样吓唬人吗？
我气冲冲地走过去，刚刚看见车主扭头就跑。不是因为害怕有钱人，而是这个有钱人是我一直避之如蝎的白松。
刚跑没有十米远，便被拖到了车上，只听厉声，“你别乱动，也就我能救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