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为何站在叶翩翩的门口徐徐不能进去,也许是因为无法面对陆南看我的眼神。
“一可,既然来了为什么不进去呢?”小李推门进去,推搡着我进去。这一段时间总是和贺齐接触,大部分的护士大夫都混了一个眼熟,有时候还会遭到特别的邀请。
像现在这样我一脸苦笑地被推了进来,迎上了叶翩翩惊讶的目光,以及陆南有些铁青的脸色。
我轻轻扫了一眼叶翩翩的脸色,看着陆南一脸逐客的意思,尴尬的气氛让我的笑声显得格外的干巴。“既然你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我就走了。”
小李为叶翩翩检查后,带上门,眼睛做着调皮状,让我镇静。这个样子我怎么镇静?
陆南跟在我身后,像是在等着我跨出门的那一刻就把门带上。
叶翩翩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沙哑,“你不想知道这是谁的孩子吗?”
我的手指触在门把手上,低着头,脸有些微红,没有注意到陆南在身后不经意的晃动。我低声回应:“我知道,他说过会对你负责的,等他好起来,等他好起来我就告诉他。”
叶翩翩听完我的话,放声地笑了起来,好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眼角就要溢出泪水。我困惑地看着叶翩翩,听见陆南压抑着愤怒,“叶翩翩!你适可而止!”
叶翩翩听到了陆南的话,笑得快要呼吸不上来,直到牵扯到伤口,眉角一皱才停止下来。
我追寻着陆南的眼神,可是他一直垂着眼睛躲避我的目光。
叶翩翩也饶有兴趣地盯着陆南的脸瞧着。陆南在我和叶翩翩的目光下有些无地自容,看得我有些心疼。
我突然笑了起来,把陆南和叶翩翩吓了一跳,“不管怎么样,你都是程茗的女朋友,你们之间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与别人无关。”
“你终于承认我是程茗的女朋友了,这一点你是对的。但是你可知道我怀的是谁的孩子?”叶翩翩扫了我一眼,顿了顿,手指一指,陆南向后边踉跄了两步,像是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他,顿时脸色苍白,连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了。
我脸色一沉,仍然故作镇定,声音中是我不可抑制的颤抖,“你开什么玩笑,这不可能。”
叶翩翩笑着,悠悠地开口:“你想想那天你撞见了我和你爸爸在一起的那一天,就是那一天,陆南回来喝了很多酒,晚上给你打电话,你和白松在一起的那个晚上,陆南和我,我们便……”叶翩翩垂下头,手指轻轻拨弄着胸前的头发,故作娇羞的状态。”你也知道,这种事情是一时兴起,没有办法控制。你不知道,我们当时有多么的销魂。你想想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接二连三……”
陆南激动地呵斥道:“你胡说,我们只有那一晚上……”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停顿下来,惊恐地看着我,慌忙解释。“我那天太生气了,喝了很多酒,你不要这样……”
看着他握着我的手,想起那个晚上他曾经用这双手抚摸过叶翩翩,又用这双手就在前不久也温情的握过我,我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空洞地望着他,进了按捺住颤抖的声音“你别碰我!请你不要碰我!”
他松开手,眼中的痛苦一览无余。
我抬起头,挺起胸,攒足了所有的气息,尽量保持微笑,“你算我的什么啊?你和谁混在一起关我什么事情?你没有必要和我解释。”
打开门,外边一道光芒射进来,正好隔开陆南走上前的脚步。我回过头,好笑地说:“忘了告诉你们了,请你们不要自作多情,我从来就没有把你们放在心上,从来都没有。你们伤害不到我的,好好养自己的伤,小心别把自己折腾死。”
我竟然能够这样平静的出来,竟然还能够找得到程茗的病房。
我趴在程茗冰凉的手中,眼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手心中。虽然我一直在心底强调他们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没有生气,没有必要生气。
可是愤怒像是一颗飞速生长的藤木,蜿蜒地爬上我的心头,逐渐地勒紧我的肺,让我呼吸不能。
程茗的手指有些颤抖,我抬起脸惊喜地望着程茗轻启的嘴唇,贴上去。
他的声音虚弱:“林一可……林一可……林一可……请你好好照顾……叶翩翩……请你好好……照顾叶翩翩……”
原来他是想说这句话,原来是这个样子。
像是晴天霹雳,又像是一场倾盆大雨而来,从头到脚无比冰凉,心底一寸一寸的冰凉。
他颤抖的睫毛像是就要振翅高飞的蝴蝶,马上就要伸开翅膀。我惊恐地退后,然后一扭头就跑开了。我害怕,害怕他看见我失望的眼神,害怕他第一句话问的是叶翩翩……
走得很匆忙,忘记了叫大夫,半路中程伯母惊讶地捉住我,我痴痴地告诉她程茗醒了,我去叫大夫。
程伯母一听程茗醒了便不再理会我一脸呆滞,径自快步走向程茗的病房。
旁边一个好心的护士指着旁边的拐角处说那边才有大夫。我点点头朝向相反的方向快步走过去,我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离开……
可见上天确实不眷顾我,路上又被贺齐截住:“你怎么了?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你又没有吃早餐?走……”
我怔怔地看着贺齐,眼中有些迷茫,“你为什么对我好?是不是等我在意你的时候就来踹上我一脚?”
贺齐深深地看了看我,只是一只手抓着我,一只手掏出手机拨了白松的号码。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对着电话说林一可疯了,他要撤摊子了。然后我就特别想笑,终于有一个人在我面前装不下去了。
我终究没有执拗过贺齐,被他狠狠地按在他的办公室里。我呆呆第坐了很久才发现贺齐已经有事出去了,空荡荡的屋子,苍白的墙壁,电脑亮着,一切都是机械的,无声的让人心生恐惧。
我站起身来,推开门走出去。站在门口,看见一个脸色病容的男人,嘴角颤抖,手中捏着吸了半颗的烟,皱着眉头眯着眼睛看着由红变绿的灯,狠狠地吸了一口,把烟扔进垃圾桶中,大步地穿过马路,一改刚才颓废的模样,甚至神采奕奕地走在人群中,似乎刚才根本就不是他。原来大家都是这个样子生活的……
“林一可……”一个人晃了我两下。
我眯着眼睛,有些恍惚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西装革履面色匆匆的白松,声音飘渺:“你有没有烟?”
他抓住我,没有说话,虽然一脸疲惫,但是眼睛中充满了担忧。
我嬉笑着,看着他抓着我的手腕:“怎么?你和叶翩翩的交易还没有结束?”
他无语地看了看我,越过我的肩膀望向更远的方向。
转身看见陆南像是一个痴呆一样傻傻地看着白松拉着我的胳膊,傻笑了一会儿,看着层层迷雾的天空,像是自言自语,“我真傻,我还以为你会生气,我想你至少是在乎那么一点的,可是我真是太傻了……”
我有些困惑地看着他的表情。
为什么他的眼中是如此痛苦,像是满目的荆棘,不是他背叛了我,不是他一直跟叶翩翩关系非比寻常吗?为什么他的脸色这样苍白,那眼底一丝绝望的表情是做给谁看的?像是一个病人一样颤颤巍巍的身影又是想要博得谁的同情?
白松向前走了一步,他的手腕被我紧紧扣住,我用上毕生的力气,一字一顿地冲着那摇摇欲坠的背影说道:“他没有资格这样说话,他投入的感情太多只能怪他演技太烂,却掩盖不了他的最初卑劣的目的。他应该去照顾他应该照顾的人,不应该在别人面前抽风。怨不得别人!”
声音不大,但我从他瞬间僵硬的身体看得出来他一定听得非常清楚。
身旁的白松一直站着没有吱声,知道我放开他的手腕才发现上面留下了鲜红的指甲的痕迹。
我看看他一脸无事甚至还想安慰我的表情,盯着他的手腕,问:“疼不疼?你为什么不吱声?”
我没有上前却退后一步,有水滴地落在地,怎么下雨了?仰头看着阴霾的天空,心中空荡荡的疼痛。
白松心疼的看着我,轻声说:“没有下雨,是你流泪了。”
我侧过头,躲过白松伸出来的手指,用袖子胡乱地擦着脸上的泪水。没有抬头看他,低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请你不要对我这么好,请你也放过我吧。”
我便匆匆离开,没有任何留恋。一路上我走得非常的平稳,但是我并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路口走过来的,好像一直在这个地方绕来绕去,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抬头竟然发现这个地方是叶翩翩承认自己身份的地方。在这个地方那清晰的巴掌依然响亮,好像仍然在我脸颊上灼烧着。
原来她一直都是这么恨着我,恨着我的一切,想要把我身边的一切都夺走。
她成功了,在这里有她胜利的掌声,有我耻辱的灼痛。
她成功了,那个她一直爱着的程茗最终也爱上了他,那个要我不离不弃的人在昏迷的时候依然想的是照顾她。
她成功了,那个一直带着我身边,甚至是到了最后一天还留着泪在我怀中哭泣的那个人,还是回到了她的身边。
毫无疑问她是一个胜利者,她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人。她让我感觉得到着六年的姐妹就是处心积虑的为了这一刻报复的快感。
她让我在陆南这段感情中挣扎、抉择、痛苦、压抑,虽然那并不是地老天荒的爱情,甚至是在有太多的猜忌,但是我也投入了太多的感情,最终却告诉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幻觉。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还有什么还值得相信?那骗了我二十年的父女之情,还是待我如姐妹的友情,还是温柔贴心的爱情?
还有什么值得相信?
还有什么可以相信?
难怪周围灰蒙蒙的,难怪这时空气这么让人无法呼吸,难怪这个时候独独我这一片天空会下雨,都是假的,那些冲我微笑的,对我流过泪的,说爱过我的,念着不离不弃的,全部都是假的。
心脏像是有一个水泵把所有的新鲜搏动的血液全都抽了出去,只留下空气,空荡荡的像是寂寥的荒漠。
可是我不能倒下,我不能就这样倒下,我绝对不能在他们面前倒下……因为我还有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