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浅的阳光印在程茗的眼皮上，淡淡的血管闪耀着阳光，清透着毛茸茸的柔光。偶尔，他会掀开长长的睫毛，目光如同绸缎一般丝滑柔顺。曾经让我心动不已的，夜夜思念的温柔的凝视，现在看起来依然温和，却像是一片宁静的湖水，即使投进一块石子业荡不起一丝涟漪。
这样的目光我不敢对视。
苹果皮在我手下一圈一圈的剥离，我似乎把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了手上的那一把小小的水果刀上，刀锋不锐利，或许是我讲的太兴奋，或许是我有心事压抑着，刀竟然有些颤抖。
程茗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只有偶尔浮动的呼吸声，我才感觉得到他在倾听我的声音。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抬起头快速地扫视一下程茗的面部表情，然后继续讲。
其实我什么也没有看清，甚至根本就看不清他的眼睛，印象中最为深刻的就是程茗略有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着。
手中苹果皮已经断开了四次了，我依然傻呵呵地说笑着，从天南谈到地北，从周围的学校生活谈到琐碎的鸡毛蒜皮。唯一避开不谈叶翩翩。
“你不知道啊，双姐特别厉害，她对着死缠烂打的人从来不心软。昨天我亲耳听到双姐对穷追不舍的林浩说，人的脸皮还真是奇特啊，可大可小，可厚可薄，可有可无。你不知道，当时林浩的脸直接就绿了……”
我傻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抬头去瞧程茗。
他柔和地看着我的眼睛颤抖了两下，长长的睫毛掩盖不住突如其来的锋利。让我想起了他画中锋利的刀锋，画布上四溅的鲜血。锋芒刺向门的方向。
我不敢转头，心中有一口气悬了上来，急匆匆地抓住了程茗的手。
“程茗哥，我昨天听伯母说你过一段时间就要去加拿大了。程茗哥、程茗哥，你能不能不去？其实，其实，我一直都喜欢你，是那种非常的喜欢，从一开始看见你我就喜欢，你可以不可以为了我不要去？”
“程茗哥你要去哪里？”我看着程茗焦急地拔掉手上的针管。
“我怀孕了。”叶翩翩的声音不卑不亢，我稍微一偏头，她颓废的刘海中射过来的目光像是一个蠢蠢欲动的巴掌。“是……陆南的。”
程茗焦灼地望着叶翩翩飞速离开的门口，掀开被子，被我扯住，转过头的眼睛一点也不耐烦。
心揪着痛了一下，没有注意刚才匆匆向抓向程茗的手中还握着水果刀，在他的手上划出了一道血痕。
看着那道血痕，我畏缩地退后了一步。
“不能这样，不能这样，如果这样也要我来负责。”程茗像是自言自语的呢喃，说起来如果算是解释就过于牵强。
不能这样？是叶翩翩不能会怀孕？还是不可能是陆南的？
程茗的声音像是盘旋在天空中尖锐而又凄凉的鸣叫，头发丝都快立起来。
不对我一定错过了什么。
程茗在书架旁的暧昧……
程茗在飞机场的离别耸动隐忍的肩膀……
去杭州后，回来后的叶翩翩和程茗的受伤的异常……
在杭州的那趟旅行中，我究竟错过了什么？
眼前苍白的墙壁在我眼前浮起了一圈一圈的黑点。我扶着墙壁，想得脑袋像是裂开了一样。
刚才的告白，程茗好像一点都没有听见。呵呵，真是可笑。刚才还在讲林浩的死缠烂打，自己刚才岂不是真正的印证了双姐的那句脸皮理论了吗？
真是一个巨大的讽刺。
“告白不成，还能自己笑成这样，还真是不简单啊。”一个刻薄的声音在我转身要走出程茗病房的时候恰巧闯入耳畔。
我斜睨着站在墙边，笔直挺立的白松。
他嘲讽地挑弄着嘴角，向我走了一步，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他又向前跨了一步，伸出一双手死死地钳住了我的胳膊。手上的力度让人有些恐慌，慢慢地加深力度，有一种要碾碎骨头的压力。
我摆脱不掉，只能用言语来相逼。“怎么了？谁还没有个失误啊？告白哪里有一次就成功的啊，这要慢慢……”
“你真的是想告白？你之前说了那么多的废话都是干什么？”
“我那是……”
“你根本就不是告白，你是在报复叶翩翩，在叶翩翩和陆南离开你以后，你要确定程茗是属于你的。你害怕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一个离开，对不对？”
我紧紧地咬着嘴唇。
“以前程茗是喜欢你的，但是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已经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心。你明不明白？”
“你明知道是失败的，还要去尝试。你一定要这样没有一丝余地地作践自己吗？不撞南墙不回头，给自己留点自尊不行吗？”
看着白松逆光的脸，凌厉的目光就像是他身后的光，刺痛了我的身体，穿透了我的心灵。此刻我就像是一个拨了壳的鸡蛋，脆弱丝毫没有任何抵御能力。
我努力提起一口气维持自己最后的尊严，“我愿意，你管不……”
眼前的光芒瞬间变成了一团漆黑。这样也好，安全了，没有任何人能够看见我了，不用取剖析别人，也不用被别人剖析。
耳边最后的声音焦急中夹杂着一丝懊恼，“林一可，你……”
如果我只是一个过客，我会不会就不会这样忧伤？如果一开始我就没有投入太多的感情，我会不会就不会这样在他们离开的时候这样分崩离析的疼痛？如果一开始，我就接受暧昧的程茗的邀请，现在会不会就不用这样连卑微的告白都被忽略得像一丝空气一般？会不会至少程茗会留下？
在机场潮湿的空气卷着程茗的愈来愈模糊的身影，我没有伸手去抓，只是紧紧地抱着略有疼痛疲惫的身体。一遍一遍地劝说自己：有些事情，即使那一刻重现一百遍，我还是不会伸手抓住。离开的，就要接受离开的痛苦，即使一开始并不知道会这样彻底的离开。
不能后悔，不要后悔，不许后悔……
即使这样被离开，我仍然要坚强！
……
“你是喜欢像你妹妹的我在你身边，还是喜欢像婉约的我在你身边？”
这是我醒来对白松说的第一句话。
白松犀利的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把一直握着我的有些微微出汗的手贴近唇边，轻轻地摩挲着。
我略有挣扎地抽回手，碰到了白松尖锐的牙齿，然后是刺破肌肤的声音。
我没有丝毫挣扎，任由白松撕咬。
“其实，没有必要这样。现在的我支离破碎，不配，不能只专注你一个人。我……”
白松的撕咬，化成了****，柔软的舌尖触碰到的手背引起一串的颤抖。压着手背，带着沙哑的低吟：“在我身边就好。”
嗓子处有一团东西好像堵在了我的千言万语，一直涌向我的鼻尖，酸酸的，我闭上双眼，有什么东西从心底缓缓的流出，溢出眼角。酸到心底竟然有些微甜。
我想，世上还有什么样的温暖比得上这样一句霸道地宣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