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实验室除了高尖端的实验仪器以外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喘气的人,哦,不对,还有我手中的小白鼠,不过我们不能算是同一级别的。
带了它们游泳了一个星期,每天都要药物灌胃,它们真的是游得越来越欢畅了。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我要取劲动脉血,拿起手术刀的手有轻微的颤抖,金属切断肌肉的声音,然后紧接着迸出的血,鲜艳的血,快要凝结的暗红色的血,顺着离心管滴落的血……
身后有人倒抽了一口气,我倒没有太在意。常常会有小师妹小师弟站在身旁充满好奇的看我们做实验,没有老师指导的时候他们总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我放下手中已经有点软了小白鼠,回头看了一眼脸色有些苍白的小师弟。
“小林,这是实验,虽然我喂养了它们一个星期,是宠物也应该有一定的感情,实验就是实验,从人道主义来说,我们这样残害了它们,但是它们给我们的药理提供了可靠的证据,有了这些小白鼠的牺牲,才能有进一步的临床实验。我们要向这些小白鼠致敬。”
“不是啊,师姐。”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了我的前方。
我白色的手机上被迸溅了两滴鲜血,设为静音的手机,现在因为打进来电话一闪一闪的映照着血腥的鲜红,显得格外的恐怖。
我惊了两秒,安慰道,“没事,没事,只是有个电话。”
“林一可,你就这样没心没肺吗?小白都要走了,那么大的动静,你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电话那边长生的声音嗡嗡地响,白松要走?去哪里?
一阵慌张,实验我还来不及交代,不顾身后小师弟咋呼着:“师姐,你的小鼠。”
“你在哪?”我站在马路边上,拼命地挥着胳膊不顾一路人的频频侧目,心中的焦灼就是秋日的冷涩的风也吹不散。
他听着我着急的声音,反应倒是平静。“你都知道了?我在家里,你正好过来帮我整理一下……”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挂断了电话。出租车司机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悚,听到我气势汹汹地报上地方后,卯足了劲一口气开到了白松家的门口。最后司机找零的时候,勉强地问我用不用去医院,然后颤抖地指了指我的脸,当我抹了一把脸,发现手上血迹时,刚刚想解释,司机一溜烟地跑了。
白松打开门,看着我眼睛里闪着的明亮如同湖水中淋入的春雨,一身休闲,稍微侧了一下身子,我勉强进去。
“你要去哪里?你怎么没有告诉我?”
“你终于有了除了平静以外的表情。”他悠闲地关上门,眼睛闪亮的看着我。
我一时搪塞,看着他走进卧室,床边上放着一个打好的行李箱,一个半敞开的背包露出一截相册。
“你去哪里?还要带上相册?”
他打开抽屉,拿出一个暗红色的笔记本,温柔的抚摸着如同那是他的最珍贵。那里记录了他跟黎安的点点滴滴,与其说他跟黎安的生活,不如说那是一个黎安对他生活习惯的点点滴滴。那个笔记在两年前本来由我来收藏,上面有我用细小的文字做得批注,无非就是一些白松生活习惯的更正。比如他现在更加喜欢红色的手机挂饰,那个是我偷偷给他系上的,就再也没有摘过,与之前从来都不愿佩戴任何手机挂饰的记录不符。
想到这里心中一软。声音软了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我到底怎么了?”他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第一眼看见你的是黎安,记住你的确实我。那个时候你站在宾馆的门口,我们站在长廊的那头,看见你愣愣地看着微微敞开的门然后捂着嘴跑得飞快,那样的表情使我和黎安都心中一震。那个时候黎安说这样的女孩会永远把好的不好的事情自己一个人吞咽,她说得话我从来都会怀疑,她说那样的女孩要好好对待,但是像我这样的人还是躲得远远的比较好。我从来都没有任何力气违背阿姐说的话,唯独那最后的一句话像是一个咒语,自从看见你站在叶翩翩旁边目光清冷地看着整个学生会办公室的时候,我觉得我既然做不到她说的后一句话,那我至少可以做好前一句。”
我站在他的背后,看着他脸上与他平时性格不相符的悲伤,胸中有口闷气,赌得我说不出一句话。
“你总是站在叶翩翩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时候又会看着叶翩翩若有所思,那种表情让人抓也抓不到,越是抓不到就越想要抓到。我想就把你放到我的面前,时时地看着你,可是越看却越看不透,后来我才知道你所想的都是另一个男人,你脸上的喜悦不会是因为叶翩翩,不会是陆南,也不会是突然出现的我。可是我却仍然想要抓住这样的你,你们之间什么样的恩怨我管不得,我也不想管,在你身边能够影响到你的我都让他们离得你远远的。你就会在我身边,一直在我身边……”
“林一可,我做错了吗?”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中包含的情愫复杂,我一时看不懂。以前我总以为他在看我的时候是在看另一个人,就连校长也会这样想。现在的我,不是另一个人的替身,是一个实实在在没有任何杂质的存在。心中一股压抑的情绪冲上胸口,我吐不出来,有挥散不开。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表达,我摇摇头,觉得不对,又点了点头,又一时觉得很不对。
“林一可,因为我们在一起,我们都变得不再像自己。你不知道我一直看着你,就像你一直都不愿意相信程茗一直喜欢着你一样,你只不过喜欢把一切事情都放在自己的角落里,不用别人任何回应,只要在你开心的时候拿来瞻仰这样就足够了。可是,相爱,是两个人的事情,一个人永远也无法完成。我用了两年的时间不能走进你世界的一分一毫,我们明明彼此喜欢,为什么比远在天边的人还要遥远?你累不累?你不累,我累了……”
他累了?
我不禁向前走了两步,即使这样,此时我们之间好像隔了穿梭的时光,我们在时间中倒退,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你走吧……”
你走吧,就像是永别。
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胳膊,紧紧地说:“你到底怎么了?我们这样不好么?不好……哪里不好,我改好不好,你不能离开我!”
他回握住我的手,眼睛亮了亮,随后又黯淡了下去。手指修长地摩挲着我的嘴角,“你就是太好了,对我没有任何要求。”
他顿了顿,温暖的手心附在我的眼睛上,眼皮上轻轻地沾惹着他手心的薄汉,这种快要入冬的天气他还热么?难道是因为紧张?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我害怕我走不了。”他低声喃喃自语。
“你要去哪里?你要往哪里走?你……唔……”我急急地开口问,刚刚开口,就被他温润的唇堵个正着。
两年了,我始终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的吻,他的吻中有时候夹杂着愤怒,有时候又如同缠满细雨,又有时候像是动物之间只为寻求温暖的慰藉。这一次,他轻轻地吻着我,有着离别的味道,宛如秋日落叶的眷恋,我急急地贴近他,学着他的样子,寻找他最灵动的温润,轻轻碰触时,他好像颤抖了一下,搂着我的腰紧得快让我无法呼吸。
我尽量配合着他的追逐,像是两个永远缠绵不断的飞蝶。嘴角只能溢出轻轻的呻吟,像是一团火想要把我燃尽……
当所有的呼吸都要离我而去的时候,他突然放开了我,抵着我的额头,眼睛明亮的像是被泉水日日夜夜涤洗的鹅卵石。
“一可,这个人生不仅只有爱情,没有事业的生活是不能圆满的,没有追逐过梦想人生是无法快乐的……这个……你能明白吗?”声音有些低哑,却异常的坚定。
我有些迷糊地看着他,还没有从刚才的火热中走出来。
“一可,一可……”他把我抱入怀里,他的头搁在我的劲窝里,温热的呼吸让我心头痒痒的。
“什么?”一时出声,带着刚刚的鼻音。他很少这样外露情感,看着他的模样,我的心尖好像淋了一场恰到好处的雨,湿润润的,直到心底。
“人生中会面临很多选择,我们所做出的选择有可能会让人伤心,却是最正确的。”他紧紧地搂着我,好像我不回应是就会斩断我的腰。
我拼命抓住一丝清明,“可是,做出选择的时候你也可以告诉我啊。”
他在我脖颈中埋得更深,“可是,我到底该怎么办才能留住你?”
他略有撒娇埋怨的声音让我心头一软,抱紧了他,“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陪在你身边,不离不弃!”
他拉开我,狠狠地盯着我,目光想要把我吃掉,“你是说……你是说……你是……”
我看着他差点要脱口而出的话,接过他未说出的字眼,“没错,我会等你。”
他复杂地看着我,探究的眼神好像要把我穿一个洞。
“你不信我?你如果不信我,那我……”恶毒的发誓还没有说出来,就被他堵了回去。
很多年以后,我才回味过来,一切只不过是他给我挖好了一个完美的坑,让我心甘情愿的跳。
他终于还是离开了,去父亲纽约的总公司去历练这只不过是梦想的一个开端,其中没有我,可他在离开的瞬间,对我笑得自信满满,伸出修长的食指,轻轻地压在唇边,明晰的唇轻启:“记住!等我!”
我清楚的记得有一道白光横在了我们之间,光的那一边站着灿若夏颜的他,光的着一边是醉眼朦胧的我。中间隔着的不是三天,更不是三个月,而是三年……
三年的时光,我们还在哪里?
我等你……
转身没有看见他眼中沉沉的犹豫,眼中的落魄如同南迁的候鸟,带着不安定上路。
白松曾经是冷漠的,果断利落的,算计前后差误分毫。自信是他头上的光环,犹豫不绝从来都是被他踩在脚下,犹如开在天上的白莲,圣洁不沾一粒尘埃,宛若仙子。
如今,他定是落入了凡间,惹上了红尘……
离开是一个美好的开始,白松三年来一直是这样说服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