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冷的双眸被迷醉的酒色染上了迷离,看上去像是一池微波粼粼的春水。
他看着我。
刚才心中百般的悱恻,似乎被他这样的一双眼眸轻轻凝视便荡然无存。
长长的睫毛如一双翅膀载着他柔和而又深情的目光,来到我心底播撒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如泉水一般,甘甜在舌尖,宛若触到了幸福的味道。
此刻,时间就这样停止,声音就这样凝固……
他看着我,我看着他,就这样幸福一生……
林浩在我后腰轻轻推了一把,低声说:“姐,别傻站着,那么明显,快做到那边去。”
我咬紧嘴唇,捏紧的衣角有些潮湿,心中默默地骂道自己:林一可,不要那么没有出息!一定要镇定,一定要镇定!
三年了,如果他有情,为何没有一点音讯?
三年了,再次遇见,满目的深情,动人心魄又如何?
三年了,他控制了我的生活,却不肯见我,让我用仅有的思念燃烧了生命中本该最美好的时光。
如果没有今天的误打误撞,我是不是还要等下一个三年?
他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我故意没有看到林浩手中指的白松旁边的位置,就近拉开凳子坐下。左边我们隔着四个人,右边我们隔着四个人,恰巧是白松的对面,刚好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一丝一毫的动静。
白松垂下双眸,长长的睫毛下一片阴影,仍然看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刚毅的嘴角紧紧地抿成一条直线,斯文地抽出纸巾擦拭手上的打翻的红酒。
林浩有些心惊胆战地坐在我的身边,捂着半边脸,低声下气地询问:“姐,你怎么这样啊?”
“那我应该怎么样啊?屁颠屁颠地跑到人家跟前,很狗腿地伺候着?我到底有多下贱?”
林浩听了我话脸色顿时苍白,手中的酒杯抖得都快拿不住了。
一桌子上的人大部分都认识,小紫和冷仔亲密地坐在一起,小莲身旁坐着一个不停给她夹菜的温情男生。
三年原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感情这种东西又怎么禁得住时间的洗涤?
一桌的人除了白松依然不冷不淡,他要是太热情也就不会是白松了,对于其他人我都一一应对自如。我不再是那个在酒桌上有人敬酒就会脸红的女生,我也不再是那个三杯酒就倒地的女生。你看这些年我也变了很多不是?
小紫喝得有些高了,然后一敲桌子,站起身来豪气十足地说:“我们来真心话大冒险!别总是在大家眼皮子底下眉来眼去的,有什么话说出来。”
冷仔着急地按下有些癫狂的小紫,小声地劝慰:“别闹了小紫!喝完酒待会我们就回家。”
小莲笑盈盈地看着冷仔按着小紫的手,说:“出来喝酒还那么早回去?弄得大家这么没趣,就不要来啊。”
我轻轻松了口气,还以为自己太明显暴漏了,看着小紫和小莲眼间来回的电极,心中又是一提。笑着打圆场,“大家明天都有事,不如大家乐呵呵地吃点喝点早点回去歇了吧。有什么游戏我们改天再玩哈。”
“你明天上午没有课。”一直不说话,表情淡漠的白松突然开口说话。
我差点没有吧被自己倒抽的呼吸给噎死,我摸着后脑勺,眼角狠狠地瞄着旁边。那个把脸侧过去跟假装和另一个人说话的林浩,现在倒是有做鸵鸟的自觉了。
我瞪大眼睛用极其诚恳地语气说:“明天有约会。你们也知道,有些约会一旦错过,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遇见了。所以我要早点休息,睡一个美人觉,做一个面膜,然后……”
长长的睫毛轻轻掀起,像是两道寒光向我射过来,我话还没有说完,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哆嗦。
想了想自己的长篇大论,有些心虚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明天跟什么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
我垂下头,右手抓着后脑勺,斟酌着,沉思了一会,觉得不对。
你当是写通知啊?你算老几?知道那么具体干什么?感情要通知大家一起去聚会啊?
小紫眼睛在桌子上来回寻了几圈,又是一拍桌子,“既然大家都有想知道的事情,那不如我们就直接来游戏好了。”
白松一改刚才的淡漠,眼睛亮了亮,仍然惜字如金,“好。”
“也可以。”冷仔看了看我和白松,略有沉思。
小莲敌视着小紫,“深得我意。”
林浩兴奋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自告奋勇:“那由我来击鼓传花吧。”
还真是一呼百应啊。
林浩一下一下地敲着,我心中忐忑不安,一起一伏。
手中的纸花叠的惟妙惟肖,本来应给好好地供人观赏,赏心悦目的,在这里到了每个人的手中变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迫不及待地抛出。
原来每个人心中都有秘密。
“停。”林浩的声音刚刚落下。
我搓着手,心中默默地舒了一口气,身边却有人真的长长地舒了口气。
小紫笑着看着小莲手中的纸花,“问题由对家出,我问你,是你甩的冷仔还是冷仔甩的你?”
冷仔侧着头有些心虚地看着小紫,“我不都已经给你说了嘛,缘分已经尽了,两个人一拍即散啊。”
小紫无动于衷,直勾勾地看着小莲。
我却清楚地看到,小莲在冷仔在说到“缘分已经尽了”的时候脸色一下变白。
小莲端起酒杯,一杯满满当当的啤酒一饮而尽。
小紫轻轻一敲酒杯,发出清脆的响音,“你可记住了,每个人可只有三次喝酒的机会。”
击鼓传花,传得是什么?
是咄咄逼问。
小莲问“小紫,你真正喜欢的人是冷仔,还是在跟我赌气?如果我没有说过冷仔死也不会喜欢你,你彻底死心的话,你是不是不会对冷仔那么上心。”眼睛却看着冷仔,冷仔眼色沉沉。
小紫,挑挑眉梢,一杯酒喝下。
击鼓传花,传得是什么?
是祈求曾经的谅解,还是离间的阴谋?
纸花到我手中,鼓声骤停。
我呆呆地望向对面,白松嘴角弯弯,眼中不怀好意仍然破坏不了他的清冷的眼神,“你有过几个男人?”
周围人一阵叫好,这样的问题才够八卦的味。大家一致称赞,还是boss是boss。一群人如同饿狼一般盯着我。
几个男人?什么是有过的概念?
说没有一个,这个年纪了岂不是很丢人?说有几个,岂不是显得太随便了,以后必定会成为大家八卦的谈资。
我冲周围的人憨憨地傻笑两下,端起酒杯,利落的灌了下去。
几个回合下去,大家都把酒喝得差不多,却一个问题的答案也没有问得出来。
不知是谁说的,从现在大家都再也没有喝酒的机会了,要么说实话要么大冒险。
我捂着有些眩晕的额头,暗暗想着,刚才怎么不提醒啊,恐怕是要大家喝得差不多了再做一些醒后都后悔莫及的事情吧?
我一定要停住,白松的问题怎么走向都那么奇怪?
“你还喜欢你的前男友吗?”
我的前男友是谁?是陆南,还是你?
周围一片乱糟糟的声音,分不清是谁的呼唤声高于谁。是谁的酒灌醉了谁。
逮住机会大家就一起发问,已经分不清是谁在问,问的什么问题。铺面而来的问题,无论是问题还是答案,一切都来不及经过大脑思考,便脱口而出。
经过人品问题的挣扎,终于让我逮到了白松的机会。
我显得格外的激动,身体向前探出,贼笑着看着白松,“你找一个人,用你的红唇喂一口酒啊,那是何等销魂啊。”
问题一出,如惊雷般在酒桌上炸开,震醒的残存的理智。
尽管刚才也有人喝交杯酒,也咬过腰果,但是那都是情侣之间的逗趣。还没有人敢在白松的头上动土。
在这样寂静得有些尴尬的时刻,我看着白松依然淡然的表情,心中暗自骂道,世界上再也没有比白松的表情再难以戳破的东西了。我挑衅地看着他,决定一鸣惊人,再鸣惊死人,“当然不用仅限于姑娘。”
我来回地暧昧地看着白松和林浩,隐隐向大家暗示着什么。现在这个世界如此疯狂,说不定白松和林浩两情相悦,为了搞地下基情,通过我在掩饰什么呢。
白松曾经的一鸣惊人的表演,在当时耽美传说已经风靡整个校。说白松是深藏不漏的绝色受,就像是剧情一样风姿翩翩,风华绝代。又有说白松是最为痴情的攻,愿为唤回迷失的弟弟,不惜牺牲自己生命一往情深攻。当时耽美大卖,甚至有人把耽美中的男主的名字起名为我的松。
白松在那个时候总是像这样铁青着脸,皱着眉头,目光像是杀人的剑。
果然到现在仍然有一定的影响力。一开始有女生轻轻抚着自己的唇,后来也有男生捂着自己的嘴巴,垂着眉,一副略有深思的模样。
白松眼睛深邃,紧缩的眉头突然舒展开,格外明朗的笑了两声。
“当然,如果你的酒量不错,接受我们每个人手中白酒的敬意也是可以的。”
看着他突然轻松起的表情,我有些心虚,难道他真的要选择一个男的。虽然大家现在都醉着,但保不定什么时候能想起今天的事情。
那我们之间的缘分,不就这样断了?
脑子再旋转一圈都是相当的费劲,当然这个时候我也没有意识到,自己还能顾及到这自己与白松之间的缘分。
我赶紧端起酒杯,一脸好劝地说:“那你先接受我的敬意吧。”
白松端起酒杯,一脸有趣地看着我,说:“不用。”
不用?我好心好意地帮助他,他还不好好把握?虽然我没有意识到,罪魁祸首是本人。
我有些生气,有些无可奈何,酒被白松震醒了一大半,脑子有些木木的疼痛。
我不能看着他亲吻其他人,如果是男的就更加看不下去。
我挥挥手,决定离开,眼不见心为净,“你们继续玩吧,我要去趟洗手间。”
没有看见白松什么时候离开位置的,手腕被轻轻一带,被贴近了墙壁。
墙壁因为有了空调的侵润,变得格外的凉爽,与外边烘热的天气完全不同。
我惊呆了,被白松的胳膊禁锢在了角落。
这么多人都看着,虽然我们曾经在一起很久过,但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有过任何亲密的接触,像是始终保持着一点五米的平行线。所有的人都认为,即使平行线会有交集,我们也不会有交集。
他现在如此大胆,也许是太多的酒迷醉了他的双眼。
他低头,贴近我,耳边柔软的呼吸轻轻骚动着我,却不及他口中吐出来的字眼刚让人心颤。
他说:“你怎么知道,何等销魂?”
他的声音如同湖边的垂柳,轻轻扫着湖面。
“你怎么知道,何等销魂?”
他的声音如同夏日的第一滴雨露,落入刚刚微微伸展开得荷叶的心间。
“何等销魂?”
如果我是一片叶子,此时也一定会害羞的卷起来。
他把酒杯放在唇边,用眼角轻轻扫了我一眼。
媚从眼中生,这是我脑海中唯一能够想到的字眼。
他的眼睛除了清冷,还有灿若晨曦的明亮,还有一池春水的柔情,还有宛若漩涡的吸引。
“我……”我只能呆呆的望着,想要为自己辩解什么,脑海中一片空白。
柔软的唇卷着烈酒的醇香,还有温热的呼吸,我微张的嘴正好接纳了一切。
现在没有目光,没有冰冷的墙壁,因为我与墙壁外边的空气一般热烘烘,如同被烈日烤熟的地面,直到夜晚也散不去的燥热。
灵动的柔软逼迫我咽下如刀割般的烈酒,如一团火在我胸口燃烧。
如果说方才脱口说出傻话的时候,我觉得自己已经完全醉了。现在才知道,真正的醉,就像这样:酒不醉人,人自醉。
也许从他抓住我,心悸的那一刻便被灌入了酿得最醇的酒,心中甜丝丝的妙不可言。
也许是从他对我说销魂两字的时候开始醉的,我突然想起了三年前那个自己主动的吻。
也许是他逼我吞下酒时的那一刻开始醉的,我竟然想:这酒的名字应给取名为一梦三年。
一个浅浅的吻,卷着深深的情。他抵着我的额头,明亮夺目的眼睛,我垂着头却不敢看。
他在我的嘴角轻轻****,似是意犹未尽地叹息,“果然销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