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的早晨,阳光明媚,萧雪纯一夜未眠,难免精神差了些。
“雪纯,今天你小姨儿子一岁了,你去不去?“萧爸爸推开房门。
萧雪纯闻声早就钻进被子里,嗡嗡的出声:“不去了不去了,我最近忙死了,好不容易回来我要多睡会儿,你们去吧。”
“你不去?不大像你啊……”顿了顿,“行,你多睡会儿。你晚点自己去冰箱里拿出菜热一下可以吃。我跟你妈出去了。”萧爸爸说着关了门。
这上大学的两年多来,萧雪纯都是回家补觉的,学校里早起吃饭自习,晚上作业玩电脑再按时睡觉,没有赖床,甚至有时候工作多忙起来的时候,也能够忙到半夜熄灯还在电脑前赶论文。所以萧爸爸对于萧雪纯这种回家补觉的行为见怪不怪了。
萧雪纯躺在床上,那些回忆还是点点滴滴汹涌而来。回忆的闸一旦打开再要关上,非得找到最适合的截止点,否则该在那种心情里郁郁不欢而不能自拔了。所以她也只能够为这些从前的回忆找个结局,一路下去,直到终结。
周明影交了新女朋友,朱依依,委婉托了倪斓传达意思给萧雪纯去看看他的女朋友。那么两年,萧雪纯和周明影之间的兄妹之情因为那些狗血的误会而吵闹分和之后折掉了一半,所幸,时光还没那么残忍,初二那些疯狂而温暖的感情还是在的。萧雪纯听闻周明影的意思很是哼哼唧唧,却还是和倪斓一起去看了周明影新交的女朋友,她初见朱依依时,朱依依小巧的个子,一头偏棕色的直发,躲在周明影背后,怯生生半天没敢出来见她。
周明影笑眯眯的拉着朱依依说:“你害羞个什么,萧雪纯,我妹妹。”
朱依依羞涩地探出头,双手拉着周明影的胳膊,半个身体还躲在周明影后面,语调显得拘谨了些:“你好……”
萧雪纯却是爽快:“你好!”
那是她们第一次见面,干干净净的,带着青春该有的明媚色彩,小心翼翼地温柔;而日后这个漂亮而明媚的小女孩却劈腿,回过头要周明影付钱打胎。这种变化,历时两年,萧雪纯觉得真够可笑的。
谁也不能料到以后,以后是什么样子,他周明影能够料到以后为了这个女生抱着电话哭着跟妈妈打电话么?她倪斓能够料到以后这个她以为能够给周明影幸福的女生让周明影痛不欲生么?她萧雪纯能够料到以后这个她看着羞涩干净的女生日后为了奢侈品和钱变得连基本的尊严都不要了么?
谁都不能预见以后,人心是易变的。
那天又是迎着夕阳,萧雪纯和倪斓像两年以前一样并肩回家。
“阿雪,你看,你哥找的女朋友多漂亮,很可爱吧?跟李晚一个班呢,学画画的,他会过得很幸福,真好。”
“嗯,还可以。不过,我老觉得不踏实,说不上为什么。”而萧雪纯天性的敏感、第六感的灵敏,从苏醒后就开始回不到没心没肺的日子。而她那么一句很不幸的预见了周明影和朱依依的结局。
“阿雪不要多想,你哥和她在一起半个月了,挺开心的。你要知道,你哥他要从那段阴影里出来不容易,还好有依依。”
“好吧。你呢?赵方好不好?你是不是真的忘了我哥?”
“好,最近我也提笔跟李晚一起在学画画,才入门,感觉还不错,就是很忙,赵方每次都会端着热热的晚餐来找我,很好的。你哥么,没可能不是么,现在这样也不错,不是么?”倪斓说这话的时候不咸不淡,轻柔温暖,以致萧雪纯也分不清楚倪斓说得是真是假,好歹,她觉得倪斓有人宠着总比没人照应好。那时候的她们,开始隐藏有些情绪,变得不再那样直来直往。
“也好。”萧雪纯默而不语,不做评价,有些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她们都一样,开始觉得怕伤害,开始学会了沉默。
“你呢,最近好不好?”倪斓低下头看着萧雪纯的眼睛。
“好啊,我的生活向来都那样干净而古井无波,现在就觉得应该遂了小时候开玩笑的愿望,考W大学。上次南南问我,我还笑嘻嘻的告诉他,我要考W大学。我觉得,我会考的。”
“也好,你要加油!以后我们一起在W大学看樱花。”
“你也一样,赵方么,不要耽误自己的学习。”
那天分别,时光的痕迹有些明显,她们变得不知如何交代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只能够说着最平常的语言,以致到崩塌的那一天,她们才发现竟然会错过了彼此的生命那么多瞬间,而那些原本的轻描淡写参夹了那么多感情没有说出口。
时光是什么呢,她们都无法解释。
还没有将温暖感受够,五月底,倪斓和赵方分手。倪斓写给萧雪纯的信,从未有过的哀伤。
阿雪:
现在是凌晨两点,我靠在床上披头散发提着笔给你写这封信,你可以想象,现在的我有多狼狈。
因为我突然弄清楚了从初中到现在我所有的感情。
我们都被骗了,因为阿斓爱的不是周明影,而是爱情本身,少女情窦,周明影是很好的人,所以我误认作我爱他。而我对爱情的向往,则时时刻刻给我下着精神暗示:我爱他!本质呢?本质是什么?其实哪里是爱呢?只是迷恋啊。
而我被这个暗示诱导了三年!三年之中,有人追我,但是我坚定的认为我喜欢的是周明影;更有甚者,朱清,以及后来的任林、黄夏,他们和我谈恋爱,但是我的心却始终被“我爱周明影”所诱导,神啊原谅我吧——他们可以忽略掉。因为我的心根本不在他们身上,依次,谈了,分了,就是因为这样,我更加坚信了,我爱上你哥了,无可救药的爱上他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最初周明影也喜欢我,我们在一起的话,我的迷恋最终一定会转化为爱,我一定会。
但是,这时如果,事实是,司宁,然后司宁走了,来了个夏翩,然后夏翩走了,再来了个朱依依。******个死周明影他身边什么时候缺过女生?不要怪我骂他,他是个超级漏电体,你应该比我还了解他啊!
既然有那么多阻挠,而我,是人,不是神,我会懈怠,没错,我累了,我身边有男生,他身边有女生,这又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周明影是怎么想的,但朱清,我是因为想忘记周明影才跟他谈的,他后来去找了周明影,我们谈崩了。任林,是为了解决朱清的事情而搬出来的盾牌;黄夏则是因为他是周明影介绍说要我跟他谈的……全乱套了!也就是说我谁都没有动心!
我很来,非常累。这个时候,出现了一个变数,就是前面提到的任林,他不晓得是不是跟他现在的女朋友又闹起来了,又说跟我谈,说什么他不爱宋茜惜,爱我,还要我把初吻给他!那就算了!于是他冷淡了,于是我说分手了,这又是什么情况?
还有最后一个很重要的人要说,那就是赵方了,我现在提到他,就一个想法——要是没和他在一起过就好了,真的!这绝对是真心话!因为,不知道是该说他太厉害了,还是说我太累了,出现了一个意外——我动心了。
我蛮想给自己几巴掌,怎么能够这样啊!怎么能够动心啊!我动心了,那就是我的弱点了。果然,谈了两个月后,他说分手,我就彻底懵了。但是是个什么情况?班主任老早就接到情报说我在谈恋爱,在老师眼中我的形象一落千丈;别说画不能画了,设想好的,舞也不能跳了,凭我的成绩将来的出路是个大问题;家里爸和哥一如既往地淡漠,我亲妈放狠话:倪斓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我没生过你该有多好!
这代表什么?学业!前途!家庭!我有多失败!
但是不要紧,我还有朋友,和他。
但是!又是一个但是!他,在这个时候,给我一张条子说分手。我沉默了,或者说,我默认了。嗯,我们就这么,散了吧。至于他对我是否真心,他喜欢过我吗……这些我都不去想了。
因为用不着想了。
我认输了还不行么,我动心了,我喜欢上他了,我把初吻都给他了——结果他一张纸条把握甩了,在我最伤心失落、孤立无援的时候把我给甩了!
其实,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吧。就是结果太出人意料了一点,太狠绝了一点。
就像是一只迷途的鸟,以为自己困在笼子里,于是飞啊飞,看到铁栏栅,一跃飞出去,以为自己脱困了——却不知,是真的飞进了一个笼子里。
因为有心,所以我喜欢他,但也是因为有心,我的心,所以我受伤了。我的心凉了,我不喜欢他了。
所以他说放不下我想要重新开始的时候,我拒绝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现实的残酷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肉眼也许看不见,我的灵魂在所有的痛苦里涅槃,我长大了,成熟了。
我还会喜欢上谁吗?
我还会再喜欢上谁呢?
那个人肯定是很好很好,值得我不怕受伤也要喜欢上他吧。
阿雪啊,告诉你哦,我买了一盆花,长寿花,我给她取名三三,我希望啊,我的长寿花三三能够保佑我长命百岁,那样我才有足够长得时间,用来等待那个足够好的人。
阿雪,有了三三,我们都会很幸福很行都,大家也会很幸福很幸福。
现在已经三点了,我必须要睡了。
睡前祈祷,神啊,请原谅年少无知的我吧。
落款是2009年5月31日。
倪斓受了多重的委屈,为什么在之后的高三阶段那样容易敏感,说话那样尖锐;赵方当初把孤立无援的倪斓伤得多重,从日后他们再次和好之时,倪斓那样的疑心和别扭也可以看见。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懂,年轻的时候不断极尽所能去伤害,到后来真正明白看清的时候,那个人会不在,即使还在都不再能够用最初无暇的心去爱了。
萧雪纯如今不记得她怎样回信了,也不记得她当时的想法了。倪斓在黑暗里煎熬哭泣的岁月,如同她自己感同身受,她只想能够忘记得干干净净,即便是伤害在很多年以后会成为最珍贵的收藏,她也宁愿倪斓不曾有机会受那种伤,拥有那种血泪聚下的收藏。
如今,别人怎么说陈罕的无情决裂她都不怨恨,这个世界上要是真有人站在她面前给她打,而她会毫不犹豫丢了她一贯乖巧温和的形象上去抽他丫的两巴掌的人,不会是别人,只会是赵方,她真的会不顾形象往死里抽,不管倪斓舍得不舍得。
五月底,终于传来要分AB班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