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曦说完了那些话之后就走了，开着她的红色跑车，引擎的声音在沉暮心耳朵里震动了好一会儿，她在原地站了好久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扶着自行车，恍恍惚惚地推着自行车到了车库里面。
晚上吃晚饭，封世航准时到了家，她一边吃饭一边跟他说了这件事，封世航没什么反应，表现的有些漠不关心，反问她，“这件事不是应该问问萱萱的意思么？”
沉暮心哑然，内心有一个声音在反驳，萱萱是个小孩子，这种事情上面应该没什么判断力吧。
晚上给萱萱洗澡的时候，沉暮心怕她伤口沾到水，就把她脖子以上套了个巨大的充气项圈，就像个小型游泳圈一样固定住了她的脖子。
“戴着这个是不是可以去游泳池？”萱萱好奇地拉了拉脖子上的“项圈”。
沉暮心正给她打沐浴露，一身的白色泡沫，她一抖腿抖的到处都是，自己一个人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沉暮心犹豫着问道，“萱萱，你害怕打针么？就是在手臂上面扎针。”
萱萱正在手上玩着泡沫，有些心不在焉道，“打针是有点儿疼，但也不害怕，我胆子大着呢！”
“那要是从你身上扎一针，可以救人呢？你愿不愿意？”
萱萱吹出一个泡泡，然后对着沉暮心眨了眨眼睛，“救谁啊？”
对上萱萱清澈见底的一双眼睛，沉暮心一时间有些慌乱，眼神躲闪道，“没什么，我就随便问问，无聊吗？”
萱萱嘟了嘟嘴，再度吹起手上的泡沫，笑嘻嘻道，“如果扎一针就可以救人的话当然要救了，但是要是救周思洋的话，我才不要，这么久都没来看我！哼，等我好了回学校就跟他绝交。”
听到这句话，沉暮心怔忪了片刻，扎一针就能救人的话，为什么不救呢？
小孩子的话最纯粹，有些复杂的问题从小孩子嘴里能找到很好的解决方案，沉暮心自嘲的笑了笑，觉得有了答案，顺手拿起淋蓬头给萱萱冲掉身上的泡沫。
…….
次日早上，祁云曦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酒店门铃的响声，佣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传进卧室里面。
“您找谁？”
“您好，我找祁云曦，在么？”
沉暮心的声音，清脆悦耳，像是清泉水流过山涧的声音一样让人听了就觉得很舒服，祁云曦一下子从床上蹦起来，穿着睡衣从卧室跑了出来。
见到沉暮心，她一脸错愕，“暮心，你怎么来了？”
沉暮心扫视了一眼套房，确定赵智雅真的不在这儿了，之后解释道，“我不知道赵姨住哪家医院，想着你应该住在这儿，就来了。”
祁云曦小心翼翼道，“你要去看我妈么？”
沉暮心点了点头，“嗯。”
“那，你等会儿，我换件衣服。”
“好。”
祁云曦说完这句话之后急急忙忙走进卧室换衣服，其实她刚守着赵智雅守到凌晨，跟护士交接班回来洗洗漱漱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门铃声，到现在还有一种做梦的错觉。
满是消毒水气味的医院病房外面，沉暮心隔着一层玻璃看着里面躺着的赵智雅，不过几日不见，她整个人憔悴地脸上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的双眼能明显看出深陷的眼窝，全身偶尔会有一阵颤栗。
“我妈说她很冷，所以里面的暖气温度很高，你就不要进去了，一般人都不太适应。”祁云曦解释道，“我听我妈的助理说了之前的事情，那是我妈做的不对，F国那边公司逼她逼得太紧了，所以才想出这种办法，怕你们不肯答应所以才瞒着的。”
其实输血而已，每次不需要太多，对人体的伤害也不大，只不过是赵智雅瞒着他们要把萱萱带走，总归是不能让人心安，毕竟要是她想要恢复的好，与常人无异，就得每隔两个月输一次，这样的话，萱萱的身体也吃不消。
“我妈以前不这样，这些年也是在那个家里受了苦。”祁云曦有些犹豫，“你们要是不肯救她，也情有可原，毕竟她有过那种想法，我要是知道的话，我肯定早就回来了，暮心，对不起。”
沉暮心从未见过祁云曦这么低三下四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心疼，“我们是闺蜜啊，你跟我说什么呢？手术的话，要输多少血？”
听到这句话，祁云曦猛然抬起头，“暮心，你…….”
“如果不会伤害萱萱身体的话，我们没有理由拒绝，萱萱自己也会同意的。”沉暮心淡淡地说道。
祁云曦猛然攥住了沉暮心的手，眼泪掉了下来，低着头连连道谢，“暮心，真的，真的谢谢你，手术结束我立马带我妈会F国，以后肯定不会打扰你们了，真的真的对不起。”
沉暮心叹了口气，“你要是再跟我说对不起，我就要真的生气了，云曦，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也没人对不起我，只是赵姨对不起童羽和她留下的祁家的这个孩子，可是这些都跟你无关。”
祁云曦脸色憔悴，看了一眼玻璃窗里面沉睡着的女人，眼中是数不清的纠结。
……
手术的事情跟封世航说了之后，他没有反对，只是让林柯带着人陪着萱萱一起到了医院，他还是担心出意外。
换上无菌服的时候，萱萱躺在移动病床上问沉暮心，“是不是我被扎一针，奶奶就可以醒过来？”
沉暮心微笑着点头，摸了摸她的脑袋，“怕么？”
“不怕。”萱萱露出一个笑容，“妈妈说过，长大以后要孝顺奶奶。”
沉暮心还在思索这句话的时候，护士已经把病床推进了手术室，另一个病床上赵智雅苍白的脸从她身侧一闪而过，病床缓缓被推走，沉暮心似乎看到她听到萱萱的话之后，虚弱地睁开了眼睛，暗淡的眸子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沉暮心想到童羽信上说的那句话，她应该是早就知道赵智雅的病的，当初跟着祁战一起回国，恐怕也是害怕萱萱受到伤害。
手术时间不算长，虽然知道是个小手术，但是沉暮心跟祁云曦一样担心，毕竟萱萱刚受过伤，沉暮心现在一看见手术室就心惊肉跳的。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有一只大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温暖包裹着自己冰凉的拳头，沉暮心下意识转过头，先是看到白衬衫上的黑色领带，抬了抬眼这才看到封世航冷毅俊朗的侧脸，眼神中的镇定让她莫名的安心。
他什么时候来的，她都不知道。
“你不是有会议么？”沉暮心讶异道。
“会议没有你重要。”
……
“当初萱萱的命是我留的，这次手术，她算是还了祁家的血，以后两不相欠，我不会再找你们了。”
当手术成功之后，转移到普通病房里面的赵智雅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沉暮心几乎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你当我们萱萱是哪吒啊，削肉还母，剔骨还父啊。”
赵智雅脸色微微一变，皱眉道，“那你还想怎么样？”
“妈，你就不能好好说话么？”祁云曦埋怨道，这几年在那个家里，她原本温柔似水的母亲也磨练出了这样咄咄逼人的脾气。
赵智雅偏了偏头，看向窗外，仿佛是对着空气淡淡道，“机票已经买好了，我后天回国。”
祁云曦叹了一口气，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交给沉暮心，“这是我妈托人找的整形医生，在小孩子的脸部创伤术后修复方面是个专家，你们要是有空的话，可以到F国，带萱萱去看看，毕竟国外的医疗水平高一些。”
沉暮心接过纸袋，瞥了一眼赵智雅的后脑勺，随即笑了笑，“谢啦，我们会参考的。”
萱萱脸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要做整形的话还需要再等等看，这段时间她也在托人找各种专家询问，赵智雅这个答谢的礼物准备的还算有良心。
她从自己包里掏出个芭比娃娃递给祁云曦，“这个是萱萱让我交给她奶奶的，她脸上有伤，这两天有些感染来不了了，她说她不想回F国，但是有空的话会去看奶奶。”
明显感觉到赵智雅的后背一僵，沉暮心没多说什么，把单肩包的带子提了提，朝着云曦笑了笑，走出了病房。
祁云曦把她送出病房，抱歉地笑了笑，“别介意啊，我妈这人就这样，从小到大因为身体不好都是被人宠坏了的，我爸在世的时候对她永远千依百顺，我跟阿战都是我爸和保姆带大的，这几年在国外那个家里面，她也是受了不少白眼，所以性格上有些缺失。”
听祁云曦解释了这么多，沉暮心淡淡地笑了笑，“我能介意什么啊，再怎么样她也是萱萱的奶奶。”
“说来也挺好笑的，我妈这个人连当妈都当不好，好像跟萱萱相处的还行，在国外的时候，我以前不知道有萱萱，还觉得我妈每个周末去附近托儿所挺奇怪的，现在都明白了。”
其实或许赵智雅只是一时急糊涂了，要是真的把萱萱交到她手上带回F国的话，她也不一定真的会忍心那么对萱萱，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跟萱萱的感情其实是比谁都来的深，以前沉暮心不知道这些事，现在知道了，根本不觉得赵智雅会做什么。
“那你们后天的飞机么？你跟赵姨一起走？”
“嗯，我陪我妈一起回国。”
“不环游世界了？”
祁云曦笑了笑，有些苦涩，“以前总觉得梦想是第一位的，现在看到我妈这个样子，突然觉得她就剩下我了，以前也从来不限制我，都是希望我过的开心就好，现在她有困难了，我总得回去帮她吧？”
“你打算回去帮她打理公司么？”
“嗯，我继父去世之后，堂兄弟闹得挺凶的，我不回去的话，我妈这个身体撑不住的。”
“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跟我说，我能帮的都会尽力的。”沉暮心握住她的手，认真道。
祁云曦注视着她的眼睛，突然觉得很温暖，伸手抱了抱她，“暮心，谢谢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