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凤儿住着的草屋里不知何时燃起了一盏小小的豆油灯,山风灌进破屋,发出呜呜之声如泣如诉。火光摇曳,树影幢幢。易辰将猎魂刃捏在手中,唐馨也拿出了一叠符咒。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草屋旁,易辰往门缝里看了一眼。桌子周围空荡荡的,没有人。但油灯光线不及之处却是一片黑暗。
易辰深吸了几口气,舜夏抱着凤儿等得不耐烦,他朝易辰嘀咕了一句:“墨迹什么,怕了就说。大不了老子先进去。”说着,就要把手里的凤儿丢给易辰。易辰指了指凤儿,又指了指他们脚下的干草堆。
舜夏领会了他的意思,他将凤儿放在干草堆上,又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唐馨拿出几张符咒贴在凤儿身上,又给了舜夏一些。易辰示意唐馨留在原地照看凤儿,他和舜夏径直走到了草屋门前。
易辰将那老木门轻轻一推,只听“吱啦”一声。两人猫进房间却不见半个人影,屋中的陈设还是和白天一样。他们来到药橱旁边开始找寻线索。这是一架普通的放草药的壁橱,暗红色的漆有些斑驳,上面是一列又一列的小抽屉。他随手打开一个,里面放着自己认不到的药草。
看来,这药橱里是藏不了人了。
两人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这屋子里唯一能藏人的地方,床下。这张木床做工精巧,床脚和床头都有细细的雕花,床单挂到了地下,将床底整个遮掩起来。舜夏把床单猛地一掀,两人都退开一步。易辰放低重心,不自觉出了一口气。
床下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这时,屋子的门突然“砰”地合上了。“在外面。”易辰伸手开门,和舜夏追出门外。
“有没有看见东西出来?”易辰小声问草堆旁的唐馨。唐馨摇摇头。易辰和舜夏在草屋前兵分两路,绕着草屋包夹一切可能在这屋子附近的东西。他们在草屋后面相遇,两人摇摇头,又走回草屋门前。唐馨的摄妖石依然躁动不安,这就说明,魂妖还没有离开。
“这真是活见鬼了。屋里也没有,屋外也没有,难不成这魂妖会隐形不成?”舜夏显得很急躁。易辰沉思了一会儿靠到舜夏耳边,说了三个字:“屋顶上。”
舜夏抬头望了一眼,还没等易辰再说什么,就踩着屋子旁的那棵老歪脖子树上了屋顶。他小心翼翼地沿着屋顶边缘走了一圈,无奈地摆摆手。易辰考虑刚才的每一个细节,他们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难道是另一间草屋?不对,馨的摄妖石离这屋子越远,反应就越弱。这魂妖就在这屋子里无疑。
这屋顶上没有,难道说这魂妖会打地洞不成?也不对,这草屋底下的土看起来很薄,底下应该都是坚硬的岩石。难道?
易辰走到草屋里,将里面一切可以遮挡地道的家具都移动了一遍,又在屋子里踏了几脚。“奇怪,也没有空洞。”易辰想着,却见唐馨在门口招呼自己出去。易辰觉察到唐馨神色有异,忙问缘由。
唐馨轻声问易辰:“你在屋里,有没有发现血迹?”
“血迹?”被唐馨这么一问,易辰发觉刚才因为光线太暗,再加上山风吹过油灯摇曳不定,屋子里的东西大多只能看见个大概的轮廓。
“馨,你怎么问这个?”
唐馨皱着眉头:“我们刚才太过匆忙,凤儿的身上有好多血。”
“你怎么不早说?现在你和舜夏马上送她下山治疗,这里我一个人应付。”
“我检查过了,凤儿没事。”唐馨说。
“怎么没事,都流血了。”
唐馨一脸无奈:“哎,说了没事就没事。女人的事你们男人不要管了。”
易辰的心里浮现出了一阵十分不祥的预感。他招呼舜夏又一次进了屋。这一次,他们拿起桌子上的油灯,在屋子里仔仔细细检查起来。当检查到那片草药柜的时候,易辰的手抖了一下,随着这一抖,整个房间的光线发生了强烈的变化。舜夏的身上冒出一阵冷汗。
他们看到,那片覆盖着暗红色油漆的草药橱的一个抽屉缝里,正向外缓缓地冒着血。
这么一个狭窄的抽屉里,究竟能有什么?
易辰伸手要去拉开那抽屉,舜夏往他身前一挡:“先别管里面有什么,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弄死再说。”
说完这句话,舜夏抄起地上的柴刀抡起胳膊,狠狠地砸在了那个抽屉上。在抽屉面板崩塌,木片飞散的一刹那。那抽屉里传来了一阵凄厉异常的号哭。
易辰和舜夏本能地向后躲闪开去,却见那破烂的抽屉格子里弹射出一个黏糊糊的身影。“啪”地一下跌落在房间中央的那个四方桌上,空气中弥漫出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借着暗淡的油灯光,桌子上的,是一块蠕动着的破烂红布。从那块红布里,一个脑袋慢慢探了出来。
这是一个婴儿的脑袋,但被粘液和血丝包裹,凹陷的双眼看不见眼珠。他渐渐从那块破烂的红布中蜕出身子。那婴儿发出的声音含糊沙哑,模模糊糊,却似乎在说:“我要杀死你们。”
唐馨听见里面的响动急忙进屋,却被里面浓烈的血腥味熏得作呕起来。那件破红布展开来,看似一件大红的旗袍。但这旗袍似乎有了生命,在屋子里渐渐立起来,变成一个人的形状,向易辰二人飞扑过来。油灯被打落在地点燃屋子角落的干草。两人迅速退出屋外,那件大红旗袍拿起地上的柴刀追赶着朝易辰砍去。
舜夏抱起屋边的大石头就朝那旗袍丢过去,正好将它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地上。却不想那件旗袍幽幽渗出血来,在血液的润滑作用下,渐渐地从石头底下一点一点将身子抽出来。借着干草燃烧的火光,这回大家都看清了。
这哪是什么旗袍?这分明就是一张粘膜和筋肉交错而成的人皮。顾不得多想,易辰举起猎魂刃从当中将那人皮一劈为二。石头底下的那半截皮肉还在挣扎,但另外半截皮肉却在火光中颤抖地站了起来,它慢慢地卷着石头底下的半截,努力地把它往外拉,一下又一下。暗红色的血液浸染整片土地,火光摇曳,这诡异的情景无比瘆人。
只拉了几下,那两团筋肉就交织在一起,蠕动着从地上立起来。原本被易辰斩断的裂口完全愈合,重新变成一件空荡荡的大红旗袍向他们一步一步走来。
四周弥漫起了诡异的血红色雾气,草屋燃烧起来,那些枯黄的干草和着夜风飞上漆黑的夜空。但这种冲天的火光却仍射不穿这片诡异的血红色。易辰和舜夏相隔不远,依稀还能看见彼此的身影。
干草燃烧的声音夹杂着几声躁动。
“舜夏,怎么了?”易辰隔着血雾朝舜夏喊了一声,而舜夏却没有回应。易辰心想不好,急忙朝着原先舜夏所在的方向跑去。
“别过来!”舜夏痛苦的声音。当易辰来到他身前,只见舜夏跪倒在地上,那件大红旗袍死死地裹着他的半个身子,好在舜夏身材魁梧,那皮肉的面积显然不够。他腾出左手拔出随身的瑞士军刀对着自己身上的那片筋肉一通乱削。碎肉一片一片从他的身上落下来,他的半个身子上全是血。那些掉落下来的碎肉就像一个个疯狂的水蛭,从地面上飞起来贴回他的身上。
舜夏跪倒的地方淌下越来越多的血。再这么下去,凶多吉少。易辰赶紧跑到舜夏身边,将那些被削下来还在蠕动的碎肉踢入火里。那些被火焰焚烧的皮肉发出老鼠一般的叫声,在烈焰中渐渐平息。
但那牢牢包裹舜夏的血肉却在他的背上一张一合,像是在贪婪地吮吸着。易辰一下拉住旗袍的边缘,一用力,将那件旗袍硬生生地从舜夏身上扒了下来。舜夏哼了一声,身体因为疼痛不由自主地颤抖着。那血肉旗袍又从地上款款立起来,向后飘去。
舜夏骂了一声,顺手将手中的瑞士军刀掷出去。那旗袍翕动了一下,在它的内侧露出了密密麻麻的如虫卵一样花花绿绿的蠕动小珠,每一粒小珠中间都有一个细细的黑色针管。只一小会,这血肉旗袍就消失在浓密的血红雾气里。舜夏右侧半个身子的衣服残破不堪,衣裤和着血液牢牢地贴在他的身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