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城,蕲年宫。
那是嬴政的寝宫,四四方方的宫楼威严矗立,修筑有高台,前低后高,中间地平,面朝东南,宽长的青石台阶,台阶下是一座巨大的方池,池水清澈见底,池边置了一尊三足青铜圆鼎,古老而厚重。
初春回暖的季节本该是烟雨朦胧,却不想竟迎来滂沱大雨,大雨凄凄沥沥,雷声震耳欲聋,银白色的闪电乍然将蕲年宫照得雪亮。
殿内是苍劲有力的脚步声回来踱步,尔后,传来吕不韦威严雄厚的说话声:“陛下,这诏书老臣劝您还是写了吧!也好少受些皮肉之苦。”
案上是嬴政佝偻的身影,毒发令他四肢无力,头痛欲裂,可身为王者他不允许自己倒下,仅靠刚强的毅力勉强支撑,他依旧底气深沉道:“寡人什么都不会写,老匹夫你休想得逞!”
言罢,嬴政怒火攻心,一口热血喷洒了一地,
身体已经接近极限,他就快要死了!
知晓嬴政抵死不从的决心吕不韦怒了,他几乎就要唾手可得的江山怎么能只是一场空梦!吕不韦快步上前一把握住嬴政颤抖的手,强迫他提笔,不想嬴政誓死不屈,笔墨书简悉数让他一手推倒在地,声音久转哀鸣:“吕不韦,你不得好死――”
“那你就去死吧!”电闪雷鸣间照映出吕不韦面目狰狞的面庞,他的手里突然生出一把短刀,刺向嬴政的胸口,顷刻间,血流如注。
嬴政一吃痛,捂着伤口跌坐在地,可吕不韦没打算放过他,提着长剑就要再次刺来,电光火石间,嬴政侥幸避开吕不韦的攻击,二人便是如此一人追杀一人拼命躲避。
最后的最后,终是身受重伤的嬴政败下阵来,吕不韦半跪在地,长剑落在嬴政耳畔偏一寸的发间,只差一点嬴政便身首异处。
“阿政,快逃!”情急之下我猛地吼出声。
可二人动作仍是僵持着,嬴政漆黑如墨的眸子是少有的张慌,吕不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拔起长剑,倾尽全力打算给嬴政最后一击。
“不――要――”
我急红了眼,不管不顾的又是一声呐喊,气势如虹:“阿政,快点逃走!快点――”
“快……”猛然间突然从梦中惊醒,待我看清楚屋里的摆设时才恍然明白,先前所见都只是一场梦,是假的,我的阿政还好好的,吕不韦不会杀我的阿政!
可为仙者鲜少入梦,一但入梦那便是预知的梦,这一幕迟早会发生,而我的阿政……
掀了被衾下床支开小窗,窗外一片冰雪早已显示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青葱嫩叶,春意盎然,草长莺飞。
恍惚间,离嬴政回宫已二月有余,我竟浑浑噩噩在没有他的地方呆了这么久。
阿政,我好想见你!
不为早知的宿命,再不为任何借口,我只是单纯的想要再见你一面!
等等我阿政!我很快就来见你!
我必须见你!
世人总是如此,当他在你眼前时,你不曾稀罕,可当他离你而去时,你才看明白自己,他于你何等重要!
入骨相思,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从前种种莫名的情绪――
我不喜他将我当作赵灵曦,是因为我就是我,我希望他看到的是真实我,然后记在心里的也是我玥灵曦。
我不喜他吻我时却惦记着另一个“我”,是因为那该死的嫉妒,下一次,我定会让他记得他吻得女子是我玥灵曦,并且此生不忘。
我喜欢与他背对背相靠,因为那样能让我安心,就算面前都是敌人,我亦不会感到害怕。
我喜欢他牵着我一路走过漫天黄沙,尽管他的大手总是冷冰冰的,可我相信总有一日会因为我而暖起来。
我不舍得他受任何一点伤痛,每每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模样,我就想自己也能替他痛上半分,原来那样不舍叫心疼。
阿政,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你知道吗?
不知道也没关系,因为我总会让你知道的!
趴在窗柩前我静静地凝视着远方,那个方向是咸阳宫所在,我的阿政正在等我回去!
可是该怎么离开?白纸黑字我可是签了契子的,清弦自然不会轻易放我离开,那只能偷偷离开了,争取临走前把欠下的债连本带利还了也算两清了。
打定要偷偷离开的主意,原本沉闷的心情瞬间大好,心情一好便想起来还没用早膳,于是我又屁颠屁颠的往灶房跑,吃食向来都是由十七备好的,我顶多就是跑跑腿,端个茶倒个水什么的。
其实我也尝试过自己亲手准备,可素呢人家吃惯了山珍海味,对我这仅能煮熟的程度某人表示不乐意了,用他的话说简直就是浪费粮食,也罢,人家不爱吃老子还不乐意做呢!
锅里盖着的是粟米粥,盖子一掀立马有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坚硬饱满的粟米以小火熬烂成粘稠的糊状,面上也不知撒了何种野菜沫,清香怡人,只是看着便食欲大作,我不禁莞尔一笑,十七的厨艺果然又精进不少!
清弦说过多食五谷杂粮可健脾养胃,解乏清目……,总之好处一大堆,是已十七每日都会备上一顿五谷盛宴。我捧着碗狂吃了两大碗才算吃饱,打着饱嗑心满意足的往后院走去。
上巳节将至,春雨连绵,正是耕种的好时候,前两日十七便有交代说这几日要下地耕种些药草,我虽不懂耕种之事,但到底吃人的嘴软,而且还是天天吃,过去瞧瞧指不定能帮上忙。
后院。
我一来就见十七正在弯腰耕地,袖子撸得老高,露出一双白嫩的手臂,俨然不似个干粗活的,耕起地来却是自然娴熟,完全没有违和感。
我这厢还没说话十七就已经知晓来人是我,遂唤道:“还不快过来帮忙?”
十七突然停下手里的动作,赫然转过身来,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瞪我,那眼神饱含着太多的气恼、愤恨以及无奈,目光灼灼,如果眼神能将人盯出孔来,那我此刻一定是千疮百孔滴。
果然,这厮还在记恨我那日施舍乞儿钱财一事,自我“卖身”以来不仅没起什么作用,反而花销还不小,对我稍有不满也是情理之中,想当初他百般哄骗我留下,如今知晓我这败家样,内心想必一定是崩溃的。
“哦!”我是一路陪笑着走过去的,为了消除他的不满,我尽量表现的乖张些。
待我走近十七递过来一把种子,以麻布包着,种子很小粒,他说:“这是无义草,把种子撒在我挖好的坑里,记住少撒些。”
无义草?我垂首再仔细一看,这分明是彼岸花的种子,我的本体,原来在凡间也叫无义草!
同十七所说,他挖好坑我撒种子,每个坑撒几粒,其实我比较纳闷的是,彼岸花也是药草吗?清弦应该不会无聊到种花来观赏吧!
“明日主子要出趟远门,约摸得十来天才能回来,你我留下等门。”十七突然说道。
“当真?”清弦要出门?那岂不是个机会?焉能错过。
“嗯!晚些时候你去替主子收拾好细软。”
压下心里的窃喜,我诧异道:“既是要出远门不带个随身伺候怎行?”
去吧!去吧!最好都一起去!
“主子自然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只管做好自己份内事!”十七言辞历色,敢情是嫌我话太多。
“那好,我今晚便收拾。”讪讪应了声,我装作知错的样子面露愧色,此时万不能让他看出任何端疑。
对于清弦要出远门一事我只当他是又接到某个土豪相邀,来回这么久定是出了咸阳城,但连一向亲近的十七都没带倒是怪异,不过这主仆二人向来不按常理出牌,既然猜不透那便不猜,反正我等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