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这架势这毒我是非喝不可了,但也不能白喝,总该拿它换回点东西。
我“扑通”一声,重重的跪在青砖上,暗地里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卧槽!手下得有些重了,真他妈的疼啊!
刹那间,眼泪就跟骤然而至的暴风雨似的,汹涌澎湃,毫无征兆,簌簌而落,我打算“撕心裂肺”的痛哭一回,毕竟做戏要做足了才好骗过所有人。
于是,我一边痛哭流涕一边苦苦哀求:“太后饶命啊太后!奴婢家中还有老父弟妹要养活,奴婢不想死,太后您饶了奴婢吧!”
为了让戏更真识一些,我开始不停的磕头,没磕几下额头就有暗红血液渗出,我没稍加理会,也不知是伤口的疼痛还是入戏太深,我没能及时刹住车,反而越哭越带劲儿,局势由嘤嘤啼哭发展成了嗷啕大哭,声音也越来越大,并哽咽道:“不,不要……杀我,太后……奴婢不想……想死……”
一众宫人皆是看傻了眼,呆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随即就是一阵嗤之以鼻,微微弯起的嘴角频频露出讥讽的笑。
高座之上太后却是一言不发,面色凝重,俨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良久,她才带着微薄的怒意冷冷道:“拖下去——”
“太后饶命……”我虽然表现得百般无赖,嘴角却是微微扬起。
我想要的效果已经达到。
太后一发话,立即就有阉人上前架着我的胳膊,将我强行拖到了殿外,最后的结果是我被强行灌了一大碗的“水”,而且还是一滴不落的全进我肚里了。
只是可怜了我那白皙细腻的下巴,被捏得红肿,由此,我敢定那执行的宫女前世一定是头公牛来的,力气大得离谱。
后来我才知晓,那宫女叫阿罗,是太后的近身尚宫,入宫十五载,深得太后信任。
虽然这次被狠狠惩戒一番,但太后终究还是留下了我,将我安置在殿外守宫门,其余十余名宫人悉数调往各宫。如此一来,我的苦肉计勉强算是奏效,终换得太后一丝信任。
只是不知这水里究竟会放了何种毒物?何时发作?而我还有多少时间?
在守了两天的宫门之后,我总算是亲眼见到了那位遗臭万年的假阉人嫪毐,倒是与我想象中别无二致,集贪婪与风流于一身的斯文败类。
话说那晚月色正浓,很是撩人!在站了一天岗之后我已是疲惫不堪,揉揉僵硬发麻的双腿,我打算坐在路边休息会儿再走,正巧迎面走来两人,男子一身玄色锦缎官服,而他的怀里竟搂了一名宫女,二人一路嬉戏打闹而过,举止轻佻暧昧,路过的宫人齐刷刷的跪了一地,他们也恍若未闻。
能如此明目张胆出入助雍宫的除了长信侯嫪毐还能有谁,虽然早有耳闻嫪毐风流成性,**后宫,却不曾想竟色胆包天至此。
而他怀里的那名女子正是永巷令派出的第二名细作楚月,生得一副好容貌,柳叶眉鹅蛋脸樱桃唇,一双丹凤眼生的尤为好看,眼波流转,顾盼流连。
想不到才不过短短两日,她就已经勾搭上了嫪毐,而我还无从下手,果然,专业跟业余的差距不是一点点。
尽管万般不愿,我还是拖着麻木的腿跪了下来,看着这对“奸夫**”自我面前扬长而过,楚月那双丹凤眼特意在我身上停留了三秒,薄唇微微轻启却寂静无声,动作很快不过片刻功夫,转眼她又巧笑倩兮低眉同嫪毐言谈。
这是,唇语?
可是我压根没受过细作的训练,根本就看不懂唇语。
她想告诉我什么?
我努力回想起在见到她时的种种举止言谈,最后还是一无所获,那么短暂的两声她会想告诉我什么?
完全猜不透。
我困惑地挠了挠头,心不在焉的往住所走去,或许今晚我可以去问问楚月。
那晚我终究还是没去问楚月,不为别的,因为我一沾床就睡死了过去,第二日还是同屋的箐烟将我摇醒的,几乎是连拖带拽的把我拖去守太后的寝宫重华殿的宫门,因为迟到的宫人会受“棒杀”之刑。
秦宫素来以律法严苛著称,经我亲身体验过才知道,这他妈怎么能用严苛来概括,这简直是变态好吗?超级变态好吗?
别问我为何有如此深切的体会,从踏入这里开始就亲身体验了一遍的我会乱说吗?不过是吃饭时发出几声咔咔声,竟撤了一整日的饭食。
既然是来救人,那么势必要摸清宫中路线,牺牲了好几晚的睡眠时间,我才逐渐摸清助雍宫里几十座宫室的具体位置,并简单制作了一份地图,真后悔当初怎么没问蒙毅要的份地图,能省下今日的许多功夫。
又是一夜,凉风习习,一室宫灯如豆,烛火摇曳。
子时一刻的钟声刚刚敲响,彼时夜深人静,最适合用来探索宫中密事的时辰。
“现在我所处的位置是杂役房,往左依次是莲花台、凤凰殿……”借着微弱的烛火,我摊开手里的地图,一门心思研究哪座宫室最有可能圈禁了人。
“唔……涟漪,你怎么还不睡?”
一旁的箐烟却突然苏醒过来,她挣扎着坐了起来,我赶紧不动声色的将地图卷进袖间,面上平和问道:“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好像是谁在吹埙?”
箐烟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的淡笑道:“宫里最忌讳的就是知道的太多,过多的好奇往往会让你死得很惨,所以你最好把嘴巴闭上,耳朵堵上,蒙上双眼,懂了吗?”
“哦,哦!”我洋装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早点睡吧!”说完,箐烟又翻身躺上,合上双眼继续入睡。
“嗯。”侧身,吹灭宫灯,合衾入睡。
看着窗外皎白的圆月,我毫无睡意,暗暗忖道,我刚才的试探箐烟并没有否认,也就是说夜间有奇音并非空穴来风,如果却有其事,那么声音会来自哪里?可有人亲耳听闻?
又是否是我要寻的?
片刻,一旁的箐烟终于呼吸沉稳,沉沉睡去,我轻手轻脚的下了榻,又给她施了法让她睡得更沉些,免得中途醒来不见我起疑,做完这些我才轻轻掩门离开。
同箐烟私下闲聊时才得知她入宫已有八年景光,助雍宫当值五年,五年足以知晓许多秘密,我本想从她嘴里打听出点东西,几番旁敲侧击下来效果并不显著,这丫头警觉性太强,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我也不敢问得太深,怕她起了别的心思,到时于自己不利。
也罢,只能是自己出马一探究竟。
悄悄在周围的宫殿走了一遍来回,仍是一无所获,一切如常,寂静非常,没有任何奇音传出,难道并不是这里?还要更远一些?
电光火石间,我猛然间记起楚月那日的唇语,短短几秒,像是某座宫殿或者某个名字?
“回去吧!”
既然没有收获,时候也不早了,只能明晚再去别处看看。
忽而,一袭凉风拂过,树叶窸窣作响。四月杏花开,殿里开满了杏花,一枝两枝探出宫墙来,氤氲飘香,片片花瓣随风飘落,落在清冷的苍白月光里,平添了几分凄凉。
借着苍白月光,我行走在黑夜里,遮遮掩掩,抬首凝望着皎白明月,我突然尤为挂念远在蕲年宫里的阿政,也不知他如今如何了?是否安好无恙?是否也会偶尔想起我来?
阿政,我想你了,你可知晓?
再等等,我定会将扶苏平安带回!
想到阿政如今艰难的处境,我顿时没了回去歇息的心思,一心只想着如何尽快找到囚禁扶苏的地方。
趁着朦胧夜色,我来到了重华殿,太后的寝宫,守殿的宫人侍卫皆是昏昏欲睡之态。我念咒隐了身,一路走往内殿。
黑夜最适合发现秘密。
“赵姬,今日这样的大好时机,你为何迟迟不下手?”
声音低沉厚重,语调里满是埋怨之意,我一惊,这声音是嫪毐的。
下手?要对谁下手?
莫非……
碰巧听到两人的密谋,我瞬间来了精神,隐身躲到圆柱之后侧耳倾听。
只见太后赵姬赫然起身,她怔怔的看着咄咄逼人的嫪毐,双眼噙泪柔声解释道:“政儿他毕竟是我亲生的,纵然母子情分浅薄,我如何能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哼!”嫪毐冷哼一声,带着饥道:“他是你孩子?那我们的孩子呢?赵姬,你总该为我们的孩子想想,你以为他亲政之后能放过我们的孩子?”
“到底是政儿的骨肉至亲,他不会的……”
“赵姬你是太后,我们的儿子也该有着尊贵的血统,凭什么要躲躲藏藏?永远只能活在黑暗的宫闱,不得见光!”
“嫪毐,我们别再为那虚无缥缈的富贵荣华,深陷权力的漩涡而争斗不休好不好?找个远离世俗的地方,我们一家三口平平静静的过完余生,好不好?嫪毐……”
许是说到动情处,赵姬已然潸然泪下,哪里还有半点太后的优雅从容。
我突然为眼前这个温柔多情的女子深感惋惜,说到底她也只是权力斗争之下的牺牲品,一个可怜的女子!
她一生所求不过是寻一良人,自此白头偕老,两情长圆!可惜,她遇见了同样多情的秦庄襄王子楚,一片深情注定了要被辜负。
她以为能在嫪毐身上收获些许情意,可惜嫪毐一心沉迷于追名逐利,他想的念的要的从来就不是她!
“赵姬。”嫪毐眼中忽而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他举步上前,揽过赵姬的腰肢,将她紧搂在怀,耳鬓厮磨,温柔的声音里充满着蛊惑,他说:“杀了嬴政,我们的儿子登基为王,届时我们一家三口便能永远在一起!赵姬,我怎么舍得你受那耕耘流离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