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我们又见面了。”
“你,谁呀?我认识你吗?”
“我是黄家俊啊,那天晚上一起拼车回学校的,你这么快就忘了!”
“哦,是你呀,你这是去哪里?”
“回家呀,你不也是回家的吗?”黄家俊反过来问道。
“毕业典礼一结束,学校又搞了一个毕业生就业见面会,我去转了一下,没找到像样的企业,都是一些小工厂招工,我不想去。”黄家俊又自言自语说道。
“你呢,林黛妮同学,你找到合适的工作了吗?”
“没有,不过,这与你好像没有关系!”
“我只是问问,你需要这样戒备吗,都是一个乡里的人,别人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你怎么见了我,跟仇人似的。”
“没有,是你想多了,我就是这样一个人,对谁都这样。”
“我真的是饮水乡的,我那天在歌厅里问过小白了,才知道你也是饮水乡的,你说,这是不是缘分啊?”
“什么缘分,碰巧罢了,我又不认识你。”
“现在,算是认识了吧!”
“嘿,家俊,你跟谁说话呢?”一名戴眼镜的男生从售票处往候车室这边走来,手里拿着车票,背上背了一个硕大的行李包裹。
“喂,多才,你怎么才来,我都等你好半天了。”黄家俊转身朝眼镜男走去。
“呵呵,你等我?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看我在宿舍里清行李,也不帮忙,就一个人先跑了。”
“我说你,多才,谁像你这样,婆婆妈妈的,一床烂棉絮,几双旧鞋子,也都要背回去,你背着个大包袱不嫌累呀。”
“那又怎么样,谁像你,什么也不要,像是发了横财似的,这四年的家当,你就都不要了。”
“我只是不想背来背去而已,你别忘了,昨天喝的小酒,吃的红烧鱼块,还有宵夜和西瓜,可都是我的家当换来的。”
“什么,这么说,你把攒了四年的那些旧书旧棉絮什么的,都当废品卖了?”
“你说对了一半,旧棉絮什么的,是当废品卖了,旧书,只有一小部分当废品卖了,还有一些有用的,都折价卖给学弟们了,那也比他们买新书划算,还有旧蚊帐、床单、盆子、桶、开水瓶和几双运动鞋什么的,都给寝室里那两个读研究生的家伙给瓜分了,他们买了宵夜和西瓜,算是报答我的,你昨天不是吃得津津有味么?”
“再说,书都不准备再读了,那些旧东西要着还有什么用,搬回去也是资源闲置,不如合理利用。多才,你就都背回去,摆在家里吃灰,看着无用,丢了可惜去吧!”
“什么,你以为这些都是鸡肋,我跟你说,这些都是有用的,哦,对了,还说是兄弟,你折价卖旧书的时候,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我看你昨天在宿舍里清东西的时候,那也说有用,这也舍不得扔,没有一点想放弃任何物品的意思嘛!”
“你,有你的,好了,你不是没有东西背回去吗,别想一身轻松,给你,那就你来帮我背。”钱多才就把背上的大行李包卸下来,想要叫黄家俊帮他背一截路。
“钱多才呀钱多才,你这一包裹要全是钞票,我就是累死也帮你扛回去,可你这都背的是什么鬼东西呀,对不起,你自己扛着吧!”黄家俊说完又快步朝林黛妮走去。
“林黛妮同学,你需要帮忙吗,我什么也没带,可以帮你提行李的。”
“哦,不用了,我这里面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什么旧棉絮旧蚊帐旧床单旧鞋子旧书之类的,不劳烦你了,还是算了!你走你的吧!”
“你一个女孩子,拿这么多、这么重的行李,上下车也不方便,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举手之劳,就帮你都提上车吧!”
“黄家俊,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家伙!”钱多才弯腰驼背地扛着他的大包裹走了过来,他刚好听到了黄家俊说要帮林黛妮提行李。
“你误会了,我们又不怎么认识!”林黛妮向迎面而来的钱多才解释道。
“不认识,看他那献殷勤的样子,非奸即盗!”
“嘿,你别瞎说,不就是我没给你背行李,你用得着这么损人吗,你是男生,人家是女孩子,你就不能往绅士风度那方面想吗?”
“算了,我又没说要人帮忙!”
“哎,对不起啊,这位同学,你好,请问尊姓大名?我是钱多才,跟黄家俊一个寝室的,我俩还是高中同学呢,初次相识,幸会幸会!”钱多才有些语无伦次,但他还是想尽量表现得有风度一些,其实他并不善言谈,他在林黛妮面前做自我介绍时,舌头有点打结,脸也不自觉地红了,只是他自己不知道而已。
“要不,你先把那个大包裹放下,我们一起帮林黛妮同学把行李拿到汽车后备箱去,我再来帮你扛这包袱。”
“好,行、行、行。你叫林黛妮呀,林黛妮同学,这些都是你的吗?”钱多才这才注意到林黛妮周围一圈的大小包裹,比她钱多才的东西至少要多两倍。
“是的,刚才是我的朋友小白和几个室友帮我提过来的,她们送我到车站,就都分散走了。”
“幸好我们都是同乡人啊,有我们帮你,不用担心!”钱多才自告奋勇地帮着林黛妮提行李。
不一会儿,三个人都上车了,黄家俊抢了一个靠窗户的双人座,叫林黛妮挨着窗户坐下来,他自己则坐到了林黛妮的旁边,钱多才坐在林黛妮后面一排的位置上,一路上,黄家俊极度兴奋地讲着他自己的故事,钱多才也时不时够着脑袋,凑过来搭上几句话,林黛妮在一旁似听非听的样子,时而出于礼貌,做了一下微笑的表情,以示回应。
回家的路程有点长,黄钱二人看林黛妮并没有什么话要跟他们讲,觉得自己也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就歇了一下嘴巴,沉默了一段时间。此刻,林黛妮眯缝着眼睛,望着车窗外一路向后退去的风景,她的思绪已经飘向了远方,先是飘到了毕业前的那场就业招聘见面会上,尔后又慢慢地又飘回了饮水乡万户村那个破败不堪的家里。
毕业离校之前,她没有找到工作,虽然连续参加了两场毕业生就业见面会,但是都无下文。
前一次见面会上,零星有几家外省的大型企业来校招聘,可他们在工程学院定点特招计算机专业和机械制造专业的毕业生,除了第一学历要求本科外,还要求英语过六级。林黛妮只站在见面会的场子外,看着文学院的那帮男生一个个垂头丧气地走出来,听着他们带出来的消息,然后进都没进去,就折转回宿舍了。
第二次见面会上,多是一些本省的中小厂家招工,也是以招理科生为主,尤其是优先录用有技能实习经验的毕业生。而文史专业的她,即使这一次壮着胆子,在每个招聘摊位前递上简历,尽力兜售自己,也没什么作用,那些用人单位的招聘工作人员,只翻了简历的第一页就不再往下看了,然后把她的简历弃在一边,接着喊:“下一个”。
只有一家小工厂的招聘人员,问了一句:“林同学,你会电脑操作吗?我们公司需要一个会打字和收发电子邮件的文员,请问一下,你计算机过了几级?”
林黛妮当时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的人生里又多了一件后悔的事情。因为这四年里,她整天泡在图书馆里,不知道都读了一些什么书,对于计算机课程,笔试还可以,至于实际操作与考级,她竟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去做这些,还一直天真地以为,计算机非本专业必修课程,学与不学,并没有多大意义。
在此之前,她竟然不知道,学校外面的世界,已经一步一步开始走向强大的互联网了,而她关在象牙塔里,抱着那些都快老成古董的中外名著自我陶醉,浑然不知这个世界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看来,她暂时是走不进大城里去了,因为目前没有一家公司或企业的大门朝她打开,她所学的专业,在以制造和研发科技产品为主的公司、企业或工厂里,根本就无用武之地,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文员,她目前都没有能力胜任,对于互联网和计算机操作,除了书本上学到的一点理论知识,其他的一窍不通,就连电脑键盘上的几个键都还没摸清楚。这方面,她真的还只是一个十足“小白”,白痴的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