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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05.逆流成河(五)

紫薇星起。

天蒙蒙亮。

到底是四季如春的云南,若是换作别处,只怕还是一片漆黑。许多早起赶集的百姓,粗布将竹篮里盖得严实。大半赶集的百姓,都缩着脖子,除了觉得有些寒冷以外,并未感觉到任何其他奇异之处,街道上如同往日一样喧闹。

谁曾可想到?

若不是有个穿越而来的现代人,此时的昆明城,早已是血流成河,杀声震天了。

王府的密室之中,空气犹如压缩般似得,令人喘息都觉得艰难。

众人脸色有所诧异,真不知从哪蹦出来这个小子,三言两语如针一般,扎在每个人的心头上,又痛又痒的紧。吴三桂端坐在前面,闭着眼不说话,密室内鸦雀无声。

忆往昔,十一岁坐得武进士,三十岁拜将赐爵,征战沙场好不风光。

大丈夫生于天地之间,岂堪受的碌碌无为?

嗟呼!

一声哀叹。

恨不得战死疆场,落个万世芳名。世事真乃无常,逼得七尺男儿,身受大明爵位,却要降了李自成。还未受封大顺勋位,便要冲冠一怒放清军入关。高举为崇祯爷复仇的旗号,却亲手绞杀了大明的命脉。

本想苟延残喘了此一生,康熙小儿却又要削我护卫,一旦削藩既定,何须满清鞑子动手,单是前明遗人,指不定哪日便将我碎尸万段了。

早知这般艰难,当初真不如死在山海关下,也不至于落得万世臭名。

难!

做人难!

做天下第一奸人更是难上加难!

“祖王!”武将中站出一清秀少年,面目虽显幼气,可散透着一股王者傲气,“已近天明,何须多虑,许我一支精兵,正午前定然拿下昆明,然后举兵北上,救出我父王。”

“少王子,此举万万不可!”朱以洪内心思量,此人必是吴三桂的嫡孙吴世璠,“云南相隔北京足有万里之遥,战端一旦开启,王世子必遭康熙毒手。”

吴世璠冷眼相对,拔出佩刀喝道,“不知从何蹦出来的小子,三番阻拦我举兵大计,康熙的削藩圣旨不日便到云南,到时清军必然有所准备,举兵更是艰难。祖王,孙子以为此人定是满清奸细,故作延误我军机大事,待我先斩了这厮祭旗,随即领兵攻打南关。”

“放肆!”吴三桂喝道,目光瞪着吴世璠,后者唯唯诺诺退在一旁,不敢作声。继而脸色慈和望向朱以洪道,“朱公子乃是先明皇室,是我的贵人,岂能如此无礼?”

“王爷。”钟无义上前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已是五更天过,望早作决议。”

“朱公子。”吴三桂道,“以你之见,当以如何?”

“在下不才,却有稳固泰山之策,步步为营定可问鼎天下”朱以洪拱手道,“天地会总舵主被擒,不日定押解于京城,问斩于市以震余党。王爷可四处散布谣言,激起天地会各处香堂,十万余众的会徒,虽不及军士,可若遍地开花般的闹腾,康熙岂能还有削藩的心思?”

吴三桂默不作声,点了点头。

“其二,我素闻王爷早年在山海关之际,曾与罗刹有所交际,可遣一使臣去往交好。近年罗刹国陈兵北疆,蠢蠢欲动之态,只若王爷能煽上一把或,定可令满清后方盛京震动不已,届时我们挥军北上,康熙首位不可相顾,岂不是多了一分的胜算了?”

“甚妙!”吴三桂拍手称道。

“其三,当收纳前明势力,海外的郑氏,令其袭扰沿海诸省,还有残余的军事力量,尽皆归我用时,靖南王与平南王等,定受大势所迫,必不敢有二心矣,天下何愁不定?“

这一番话条理清晰,循循渐进却不失一丝的间隙。一向恃才自傲的钟无义也哑口无言,仔细端倪一番朱以洪,内心暗思如此年纪,居然有这般见识,天下之事尽藏于胸,他日必成大器。

“好!好!好!”吴三桂连说三个好字,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喜色于脸道,“通使之事绝非等闲人所能为,吴某人手下征战之辈,比比不再少数,可左右逢源巧夺天工之士,却是紧缺的紧。”

“王爷,散步谣言的琐事,交与老朽足矣。”方献德道。

“有方都管亲自坐镇,此事必济!”吴三桂喜道。

“通使沙俄与郑氏便交与老朽安排吧。”钟无义岂能甘后。

“此等大事,若非先生揽于手中,三桂定不放心。”

朱以洪所制定的战略,最为艰难的便是结交前面余势,吴三桂十余年前绞杀了永历帝,古人受忠孝节义浸染,那些遗存的前明老儒,个个恨不得活吞了吴三桂,倘若开口说是吴三桂的使臣,只怕说不出第二句来,便身下油锅了。

“王爷。”朱以洪拜道,“在下寸功未立,却受王爷恩德,愿去结交前明余势,助王爷争雄天下。”

“前明旧人早消亡殆尽矣,剩存些腐儒老朽,大不济事。”吴三桂摇了摇头笑道。

吴三桂何尝不知,这小子到底是心怀鬼胎,明说着是来帮自己,实际上是为了自己赚取实力罢。不过转而言之,前明那些旧人,在永历帝归天以后,或是逃亡海外,或是投奔天地会了,零散的一些众人,根本难以掀起风浪。

“在下所指,乃是前明晋王李定国部!”朱以洪微微道。

(在吴三桂绞杀永历帝时,李定国见复明无望,随即郁郁而终。因小说剧情需要,望各位书友切莫较真。)

这话声音轻微的紧,却如同响雷一般,震得在场所有人全身一颤。

这些跟随吴三桂南征北战的将帅,哪个不是浴火重生的悍将,当听到李定国三个字罢,脸上莫不是显得又敬又畏,又恨却是心服的很。

朱以洪在学历史时,无意瞧得关于李定国的那段,篇幅虽是短小,却足可将明末清初时的第一名将,写的惊天地泣鬼神。

尤为磨盘山之战,李定国率部设伏,不料被叛徒泄密,埋伏战被迫演变成了突围战。在敌众我寡的不利情况下,居然惨胜清军,清军主力被迫后退三十里地。

磨盘山一役,打出了晋军最后的一股劲,此战后晋军再也无法对清廷发动任何战役,但也打得清军闻风丧胆,不敢冒然进军。

吴三桂当时便是左路军统帅,死伤将士数以万计,自山海关以来,也是吴军受挫最厉害的一次。

有道是:百里沙场声如雷,气势如天抖精神。待到风轻云淡时,哪有几人能归田?

吴三桂也堪是一代名将,手下将士勇猛果敢,可磨盘山一战后,一提及李定国,脸上敬佩之色多于恨意。

“若能结交晋王,天下便无对手!”吴三桂自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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