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梅下班就往家里跑,开门进屋,朝沈路的卧室看了看,喊了一声:“沈路?”
没有回音。
杨梅走过去,推开门,见沈路躺在床上,在翻书。看到杨梅进来,沈路赶紧坐起来,眼睛红肿着,喊了一声:“妈……”
杨梅瞪了她一眼,说:“吓我一跳,以为你跑出去了!叫你你也不答应!”
“我没听到……”沈路突然问,“老爸怎么样了?”
杨梅替沈路理了理头发,说:“没事,查过了,就是血压高引起的,被你一气才昏过去了……”
“妈,对不起……”沈路道,“我本来不想顶撞他……没想到我爸发这么大火……”
“他也是为你好!”
“这我知道,可我不想……”
“我们都是受过苦的人,他也不想让你再受苦受累,”杨梅道,“现在有了这么个机会,你可以去试试嘛……”
“这些我都知道,也不是想惹你们生气,就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我不想做什么‘官二代’,也对官不‘感冒’,在学校里看到那些“官二代”“富二代”什么的我就觉得恶心,他们凭什么?不就是家里吗?你们的良苦用心我知道,我按你们的设计去生活,请你们允许我自己的选择!”
“你从小就任性,也是我们惯的……”杨梅心疼地说,“看看,刚才是不是哭了?”
“我不该对老爸太过分,可我还是觉得我做没错。”
“你们都没错,是我错了好吧?”
沈路激动地看着杨梅:“妈——你什么事都朝自己身上揽……我真怕哪天你也承受不住了!”
“我们沈路长大了,知道替别人着想了……你爸这段时间压力太大,为你的事跑前跑后地操心不说,还担心我……”
“那才是他自找的呢!”
“不许这样说你爸!我答应你爸做你工作的……”
“你也想让我去?”
“刚才跟你说你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即便去任职,也可以再调的嘛!给你爸一个面子,你就一根筋!”
沈路立马高兴起来:“那好!我明天一早就去看我爸!”
沈路来到医院,看到沈长安正在输液,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沈长安见到女儿,心里一阵高兴,但脸上冷冷地,装作没看见。沈路坐在病床前,拿起一个苹果,削好后,递给沈长安说:“老爸,对不起,我不该惹您生气,这算赔罪了可以吗?”
沈长安假装生气,不理她。
沈路抓过沈长安的手,硬把苹果塞到他手里,抓着他的手朝嘴里送,边喂他边说:“老爸,你要不吃,就是不原谅我!”
沈长安终于忍不住咬了一口苹果,说:“要我不生气,你就得答应我去考试!”
“我答应,可考上考不上是我能力的问题了……”沈路说,“到时候你可不能埋怨我!”
“好!咱们一言为定!”沈长安转忧为喜,笑着说,“你这个丫头,早答应不完了吗?害我虚惊一场!”
“我知道您和我妈都是为了我好!”
“好!只要你答应,我这病就算好了一半了!”
“可这是****!”沈路故意说,“说起来就是家庭暴力!”
“有时候还真得对你****一下,不然……”沈长安看了看生气的沈路,赶紧说,“就这一次,绝不会有第二次!”
“这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好好好!听你的!”沈长安满口答应,“说什么也不能让你再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还不行吗?我不该生气,不该****,不该家庭暴力……”
“这态度还不错!”沈路说完,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沈长安突然问道:“你妈呢?她怎么没来?”
“她一早就去福庄了……”
“去那干吗?”
“听说李伯伯来调研老龄工作……”
沈长安的心一下又沉了下来……
李国强去环山县福庄村调研,欢城市姜副市长、环山县委安书记陪同,一起来到福庄村头的时候,村民搬进新居的情景就像在眼前……
杨梅和镇领导以及孙有才等村民站在村口迎接。
李国强远远地看到杨梅,下车后和他们一一握手,他高兴地对孙有才说:“我又回来了!”
孙有才喜笑颜开:“欢迎回家!”
李国强对随行人员说:“这可跟我蹲点的时候没法比了!现在我都不敢认了!”
姜副市长忙说:“没有您在这里打下的基础,福庄村哪有今天的发展!来这里考察的外地人都说,这哪是什么村!简直就是‘小SH’、‘小深圳’……”
李国强感慨道:“这全靠党委、政府扶持和村民的努力!”
一个村民从人群中挤过来,叫道:“老李!你还认得我不?”
李国强愣了一下,但马上认了出来:“老刘!你……变年轻了!”
老刘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们可都老了,你还是那样!有时在电视里看到你!”
李国强转头对姜副市长说:“姜市长,我蹲点的时候,天天在他家吃住!我们是老伙计了!”
“今天还去我们家吃!”老刘说,“我给你做水煮白菜!”
“好啊!”李国强道,“多少年都没吃过了!还真想这一口儿!”
孙有才不满地说:“真是抠门!什么年代了,还水煮白菜?”
接着转向李国强,又说:“他现在是两个企业的老总了,年收入几千万……”
“好啊!只有把经济发展了,才能为更好地发展社会各项事业打牢基础……”
在孙有才的带领下,他们参观了福庄村。在敬老院看望老人,并慰问了村里的两位百岁老人。李国强发现老人很多,住宿条件也很差,于是问孙有才:“我调研过很多地方,差不多都是经济条件比较好的,但与经济发展不协调的大都是敬老院,福庄村的经济条件应该在全国都能数着的,可敬老院怎么会这么差!”
孙有才看了看李国强没说什么。姜副市长连忙接过话说:“我们正在逐步改善!”
“这不是改善的问题!”李国强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省已经重新修订出台了优待老年人的各项政策,并且争取省里的专项资金,就为了解决老年人的生产、生活问题,可……”
旁边的杨梅急忙插话道:“李主任!你可别冤枉人家孙书记,省里建设老年公寓的专项资金我们可一分都不敢乱用……那些钱他们到现在还留着呢!”
“为什么?”
孙有才解释道:“我们村委会开了几次会,并且征求了群众意见,决定把这20万作为老年旅游基金使用,每年组织村里60岁以上老年人外出旅游一次,基金由各大企业接续捐助……”
李国强不解地问:“那老年公寓呢?”
孙有才没有回答他,而是带队直奔村北。
村北的福庄老年公寓正在装修,李国强在参观之后说:“你们是给我个惊喜,真没想到建得这么快?”
孙有才兴致勃勃地说:“我们村人多,外来人口更多,敬老院已经容纳不下了,你那次调研建议我们建老年公寓,我们村党委和集团进行了多次研究,并到玉凤老年公寓考察,启动了老年公寓建设……”
“我代表老年人谢谢你们!”
孙有才继续说道:“杨主任几乎全程参与了公寓建设,再有一个月结束装修,做好公寓内外绿化,敬老院就可以整体搬迁过来了……”
趁着别人不在意,孙有才低声对李国强说:“李主任,真是对不起,上次去省里上访的事请您原谅……”
李国强语重心长地说:“你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从另一个方面讲,大家对老年工作的认识还不到位啊!”
“是的,”孙有才道,“实际上老龄工作已迫在眉睫,抓不好不仅仅是影响老年人养老的事了……”
“今天上福庄来调研,让我感到高兴的是,全省都能像福庄村这样重视老年工作就好了。你们的经验值得总结。不过——”李国强停了一下又说,“建设老年公寓的专项资金是专款专用,挪用违纪,希望你们立即纠正过来!否则资金不仅收回,还要通报批评,按纪律处理到人!你们现在纠正,只是全省通报!”
孙有才着急地说:“李主任,这完全是我个人的主意,我承担一切责任!”
李国强笑笑说:“这个通报有表扬也有批评……”
回去的路上,杨梅的车抛锚了,她只好上了调研组的大巴车。
车上,谈性正浓的李国强兴奋地说:“这次福庄村真是没白来,让我又有了很多感慨!”
姜副市长道:“这都是你在时抓的典型,现在我们是坐收渔利了!”
李国强话锋一转说:“杨梅的车是不是又出问题了?”
姜副市长看了看,又看了看李国强,不好意思地笑了。
“老伙计,杨梅那车你给换换吧!”
“为老龄工作,我们一定不遗余力,车的问题我回去就解决,但你要求我们先进行老龄体制改革试点宣传,说句心里话,我们不敢动……”姜副市长道,“这不仅是我们基层属于执行型的,而且我们确实没有这部分资金。市老龄办升格为县级,区县为科级,需要编制和资金,还需要上报审批。这些工作,我们都可以做,只是……”
“只要是工作问题,不要有什么顾虑!”
“这……这……这……”姜副市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说了属于违犯组织的事就别说了!”
姜副市长为难地说:“上个星期,张玉伟副省长来我市调研,我们汇报了老龄体制改革问题,他指示,省委还没有决定,事关重大,不宜盲目!”
“咱以朋友之间交谈,你认为应当改革吧?”
姜副市长直言道:“没有上级文件,我不能发表评论!”
“你作为分管老龄工作的副市长,怎么不能发表意见?”
“李主任,我们对你都很敬重,我以朋友建议你等等吧,领导们抓工作都分轻重缓急,何必出力不讨好呢?”
“我不能接受你的建议……”李国强又说,“不过,我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省委刘志豪书记是关心支持进行老龄体制改革的,并且要求我们先在一个市或县搞个点。我已经跑了七八个市了,都是婉言谢绝,并且也像你一样建议我不要做出头鸟。这真让人费解,大家都知道老龄工作重要,都知道做不好老龄工作的严重性,但真抓起工作来,往往都是急功近利!”
“李主任,”姜副市长咳了一声说,“你别生气,我们大家也是为你好!”
“朋友们同事们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如果老龄体制不改革,老龄工作还只是纸上谈兵!问题已是兵临城门,容不得我们迟疑啊!”
“我们也有困难!”
“我们是朋友,我就实话实说了。你们的困难就是怕承担责任!我只想说一句,如果我们的年迈父母生活困难,无法解决养老问题,如果你是个孝子,我们心情如何呢?我们急不急呢?”
“那……”姜副市长欲言又止。
“就说我们一些干部吧,大吃大喝招待有钱,建超标准办公楼有钱,坐超标车有钱,随便扩编有钱有胆量,怎么做起老龄工作畏畏缩缩,瞻前顾后了呢?说到底,老龄工作需要感情投资,需要资金投资,见效慢,不如搞看得见,摸得着的‘面子工程‘,我真为这些弟兄们感到耻辱!”
这时,孙友才突然说道:“李主任,我欢迎你在我们村搞老龄体制改革试点!”
安书记也忙说道:“李主任,姜市长,我们环山县请求作为老龄体制改革试点!”
姜副市长见他们都表态,于是说道:“我回去向********汇报一下!”
李国强激动地说:“谢谢你们,谢谢你们!谢谢家乡的父母官,姜市长,我同你一起去找********,看在我们曾经同事的友情上,他总该给我这面子吧,就算我求求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