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不用了，我喝你的洗澡水就够了。”话一说完，菲尼克斯自己就囧了。他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夏洛特还在等着他带水回去。
她听到了他的心声，阴沉的脸更阴沉了，不高兴地说：“夏洛特她自己不会找水喝吗？”
他只好老老实实地回答：“她受伤了。”
她脸上露出一副“她活该”的神情，顿了顿，又安慰他说：“放心，那老妖怪死不了。”
“夏洛特老妖怪？”菲尼克斯心惊，“她还只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啊！”
“哈？她还小姑娘？年纪比我还大，非要挑个萝莉造型，真不知道是什么心态。”一提起夏洛特，她立刻变身为刻薄长舌的隔壁马阿姨。
“萝莉造型。。。。。。她也不是人。。。。。。”菲尼克斯的心洼凉洼凉。
“她没告诉你？那个等身硅胶娃娃。”鬼面眼窝喷出的火焰又开始抖动，几粒火星飘洒下来，她在贼笑。
他点点头，带着“既想知道又不想知道”的纠结心情问道：“等身硅胶娃娃是什么东西？夏洛特到底是什么啊？”
“脑人。”她轻描淡写地射出致命一击。
果然，这个答案比怪物还晴天霹雳。菲尼克斯一下呆了：怪物起码还有鼻子有眼的，那脑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难道就光溜溜一个大脑？
“你想得没错。”她恶毒地笑笑。菲尼克斯觉得这笑比哭还狰狞可怕。
鬼面背上剑。
菲尼克斯还低着头站在原地，刚刚那个噩耗让他久久不能自拔，刚刚建立的世界观又要推倒重来。
“想什么呢？快跟我走。”
鬼面拉起他的手，拖着他大踏步向外面走去。他的嘴里还在翻来覆去地念叨：夏洛特，脑人，脑人，夏洛特，怪物，我。。。。。。
“如果你是想要痛骂自己，请不要用‘怪物’这个词。”鬼面又恢复了睥睨一切的神态，“怪物是一个值得自豪的称谓。我们比人更像人，比起那种依赖于机器的脑人，我更愿意成为现在这副模样。我们还能够感知到真实的痛苦，拥有决断自己生命的能力。它们唾弃我们，只是因为恐惧我们的强大。”
她的话语让菲尼克斯感到惊愕，而她庄严的神态让他感到震惊，她在捍卫什么？
“从严格意思上来说，你还算不上是一个怪物。你只是一个共生体，还没有完全魁醒，根本体会不到怪物这个身份的意义。”
“你也不必伤心。你现在不过是一只右手被寄生了，如果遇到一个好点的医生，还可以恢复人形。”
“还能变回人？”
“只需要做一个分离手术把寄生体拿掉。”她说。
菲尼克斯顺从地跟着她走。他想要知道更多。
离开了教堂，在一条漫长阴暗的甬道里走着，两个人都闷声不响。菲尼克斯大着胆子问：“你也是从共生体开始的吗？”
鬼面的右肩一抖，继续向前走。
菲尼克斯以为她没听见，又问了一遍。
她站住。
死一般的寂静。
菲尼克斯大气也不敢出。
“嗯。”她毫无表情的回答一声，继续向前走。
走了好几步，菲尼克斯才敢把刚才那口气呼出来。她的气场太强了。
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大叫：“是我救了她！是我救了她！”这个声音像是小孩子发出的，一副天真无邪的自豪模样。
“克里斯。。。。。。”他听到她开口说话了，没有呵斥，但不怒自威。
他的眼前似乎浮现出一个小孩子，调皮地对他吐了吐舌头，笑嘻嘻地，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他的视野。
奇怪的幻觉。
他不敢再贸然提问，沉默地跟着她走。甬道到了尽头，一片残垣断壁出现在面前。依稀看得出是个庭院，断裂的大水法，干涸的鱼池，用晶体石砌的花坛，上面空无一物，连泥土都已经干结。这是一个帝国衰败的景象。
“到这里来。”她站在墙角，脚尖指着地面。巨大的方形地板崩塌了一角，露出下面的水沟。
“喝下水道的水？”
“这里是上游。”她平静地说，俯下身子浸了一些水在裸露的皮肤上。
菲尼克斯隐隐觉得这里的温度比较高。也许，这里离地表很近了。他想。
他也学着她的样子，小心地爬下去，一手扶着裂石，一手捧水。他喝够了水，便解下后腰的水袋，开始灌水。
“这里到处都有水。”她不屑地说，隐含的意思是“你还想给夏洛特带水？”
“是吗？这儿可真好。”他傻乎乎地笑笑，手上却没有停止灌水。
“哼。”她轻嗤了一声，转过身走进另一条甬道。庭院里热，克里斯不喜欢。
他灌满了水，将水袋固定在腰上，站起来，举目四望，感到迷茫。很多出口，却不知道该走哪条。他想了想，又走回鬼面身边，还没开口，她就命令道：“走。”
“你是带我回刚才那个地方吗？”
她没有回答，反问道：“你饿吗？”
饿？他没有饿，也没有饱。来到这里之后，他还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蜘蛛怪会定时给他投放沙虫肉和木蓿，他都是生吞下去的。他的胃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充盈着食物的满足感，只体会过撑。
“你想吃香烤肉排吗？”她漫不经心地说，“新鲜的滴着血的肉排，架在火上烤，烤到焦黄，抹上盐，洒上一点香料。。。。。。咬上一口，金黄的油滴下来，结实的口感，如果有酒就更完美了。”
经她一描述，他似乎闻到了烤肉的香气，口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他擦了擦嘴角。
“如果逃出去，你一定要回来接我。”这时，他想起了夏洛特，就算她对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但是她曾这样请求过他，他也答应了她。
可是，他要怎么回去找她？连路都不认识。
“你已经给她带了水，还可以再带一根骨头给她。”鬼面嘲讽道。
“我们要去的地方离斗兽场很近，也许，你可以在那里找到回去的路。”她又说。
他同意了跟她走，毕竟，她认得路，而且，还有烤肉吃——如果她要杀死他，刚刚在教堂里就可以杀了。
他们穿过甬道，又绕过一个洞穴，鬼面爬上岩壁。几近垂直的光滑石壁，菲尼克斯看着就发毛，两只手伸直挂在墙上，使劲往上蹦，没有任何效果。
鬼面掉转头，看着他蠢笨的动作，又爬下来，左爪搭在他肩头。
“好好学。”她说，向上一提。
借着她的力量，菲尼克斯离开了地面，四肢趴在墙上，像是幼儿学划水，在墙上空爬。
“掌腕贴墙，掌心像吸盘一样凹起，想象自己是墙的一部分，眼睛看上面，盯紧你要去的地方。”
“不要发出声音。”
“调整呼吸。”
“笨蛋！”
她并不是一个好老师，对教导他人毫无耐心，直接拎起他就用自己的三只脚爬起来了，爬到顶上，二话不说就把他扔进一个洞里。他还没开口说什么，她就叫他“闭嘴”。
“向前爬。”她也钻进洞里，在他身后催促。
黑咕隆咚的洞，他四脚并用，竭尽所能地爬，还时不时要被她的爪子拍击几下。
“姐姐。。。。。。”他叫屈。
“闭嘴，”她低声呵斥，“我们正在接近蜘蛛怪的聚居区。”
洞口在眼前，他探出脑袋。天哪，好高，下面是熙熙攘攘的蜘蛛怪集市。他连忙缩回脑袋，头晕目眩。
她一把抄起他，跃出洞外，在洞顶上爬行。他昂起头，死死盯着头顶，不敢向下看，两只手扶着石顶，坚实的触感让他稍稍安心。
鬼面跳到另一面石壁上，钻进另一个洞穴。一接触到实体地面，菲尼克斯立刻缩成一团，两只手牢牢抓住岩缝，不敢再动，任凭鬼面怎么拽也不肯走。
“待会姐姐带你去看神奇的东西。”她伏在他耳边，吹气如兰。
他立刻神魂颠倒，软绵绵地跟着她往前爬。
原来治愈恐高症是如此简单。。。。。。
他们钻进了一户蜘蛛怪的私有洞穴，墙壁上挂着动物的甲壳，墙角堆积着几具尸体。他们躲藏在岩缝里，窥视着。
一只蜘蛛怪坐在房间一隅，它坐的姿势非常怪异，就好像它的八只腿生来并不是为了坐而设计的，它是在用一种复杂的类似于自我折磨的姿势将腿折起来。它的面前放着一个大盆子，盆子里盛着一条一条的肉块。
它伸出前肢揭开自己锅形主体的上沿，露出一张肉色的大嘴，没有牙齿，像干瘪的老太婆的嘴，只是巨大得多。那嘴贪婪地蠕动着，它用前肢卷起肉块填进里面，大嘴幸福地咀嚼着，然后作出吞咽的动作。
令菲尼克斯感到恐怖和恶心的不止这些，肉条进入上面的大嘴，同时肉糜源源不断地从它身体的各个缝隙里挤出来！
不一会，一盆肉就被消化光了。蜘蛛怪心满意足地合上前盖，煞有其事地用前肢在自己头上抚摸了几下，别扭地扶着墙壁，一点一点解开自己纠结的八条腿，站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等到它离开，菲尼克斯忍不住干呕起来。
“你要吃吗？”鬼面指指那堆排泄物。
菲尼克斯恶心得脸都绿了。
“那只是个大型绞肉机，这些肉根本就没消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