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前,林云已经到了山林地带。一入山林,往日的种种,又浮现眼前。借着余辉,林云向山林深处进发。此时进入山林已经颇为危险,躲避日光暴晒的猛兽纷纷离开巢穴,开启了夜晚的猎食。即使是以林云现在的实力,稍不小心也会被永远留在这里。只是,他此时心中的痛楚远远超越了恐惧,他没有过多的选择,只能不停的向山林深处前进。
当林云听到阵阵猴鸣时,他终于停了下来。在山林的几年,他早就学到了只听声音就辨别出是哪种动物的本事。这阵猴鸣低沉有力,并不像一般山猴的声音那样尖锐,说明这是果猴。南部山林里有多少种猴子林云并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的果猴正是他要找的。和名字不符,这种猴子并不可爱,相反还颇为暴躁,动作轻灵,且智慧比一般动物高得多。他们以家庭为单位,大的家族能有好几十只生活在一起,少的也就两三只。从猴鸣判断,这里至少有四五只。
林云改变方向,直挺挺的向果猴的栖息之地走去,不多时就发现,果然,这里有六只果猴,看体型拥有战力的也就两只。林云没有躲藏,就这样直奔果猴的山洞而去。
果猴又是一阵鸣吼,他们会互相配合,在一起同时发声,突然听到这样的声音会让大部分的动物暴躁不安,甚至失去平衡,也是一种武器。只是奇怪的是往日屡建奇功的吼鸣对眼前的人似乎不起作用,它们开始有些手足无措。看人类没有警惕它们,也没有拿出武器,只是直挺挺的向它们走去,领头的果猴终于发出了命令,剩下的都聚集到了一起,稍稍离开了人类的必经之路。
林云并不是没有警惕,他明白自己的身体发生了一些变化,在他刚吃饱饭运行部族功法的时候就发现了。只是具体这个变化是什么,他不愿意去想,他可以确定的是这几只果猴并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
这个人类居然直接走进了它们的洞穴,猴子们都愣在了原地,这是什么事儿。虽然它们智慧比一般的野兽要强的多,但遇上这种第一次发生的事还是有点不吃所措。当然,这在不久之后林云拿着两个石球出现在洞口的时候,情况就已经很明朗了。
六只果猴一齐发出怒吼,这声音会引来附近其他的同族,同时,两只较为高大的成年果猴伸出了利爪,如风一般向林云扑来。而林云只是轻晃两下,就闪过了两边的攻击,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地欲哭无泪的猴子们。接下来,林云在这座山附近的多个石洞里面进出,如果他愿意,果猴甚至看不到他的身影,只能从空气中嗅到敌人的气息,然后就会发现山东里少了些什么。
明月当空,很快又会满月。林云在附近最高的那棵树上坐着,身上本来就沾满泥土灰尘的短袄,有了几道整齐的划口,更显褴褛,这是他刚刚遇到一个大猴群造成的,有十多只健壮的果猴同时向他攻击。虽然看起来狼狈,但仍然没有伤到筋骨。以此换来的,是在他周围藤蔓吊着十几个石球。林云随手拿出其中一个,左右转动,找到一个木塞,将它拔起,然后就有一阵香气袭来。这就是他一晚上的战利品,也是他此时冒险进入山林的唯一原因——石猴酒。
果猴是一种很特别的动物,它们除了以果肉为食,还会在果实成熟的季节积攒大量吃不掉的果实,用来酿酒。虽然它们的技艺跟人类比实在是差得很多,酒味也不浓郁,但对现在的林云来说,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于是,他开始小口饮着,然后大口灌着,然后再小口饮着。他不知道,月光下的身影,多么像当年的兕山。林云昏睡了两天,所以今夜注定无眠,即便有这十来个石球,夜晚的时光对他来说,依然显得太过漫长……
第二日清晨,好不容易熬到现在的林云再也忍受不住,尤其是在这酒越喝越清醒的时候。他翻身爬下树,迅速的在林间穿梭。此时还不到最冷的时候,尚未落雪,还是积累食物的时间,若是落了雪,再觅食可就难了。昨天一夜,阿云已经做了决定,打算暂时留在小渔村。如果他醒来的屋子就是圣地亚哥的,那么他的境况恐怕不怎么好,毕竟他翻遍了屋子,也没找到什么食物。这个冬天对他来说,无疑是难熬的,甚至是致命的。所以他打算留下来,至少等这个冬天过去。能捕猎的时日已经不多,林云打算这几天每天都来山林里狩猎。想着这些,林云的脚步更快了一些。
傍晚时分,小渔村。
渔民们都回来了,正在木老的酒馆外聚集。他们将桌子都搬到了外面,围成一个圈坐着。渔民们在海上漂了一天,上了岸之后都会来这里要些酒喝。今天的收获还不错,可大家并不显得如何欣喜。天气越来越冷,要不了多久就出不了船了,虽然已经储存了足够的咸鱼和粮食蔬果,但冬天总让人觉得难受。头一条就是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每天打渔归来能喝上一口小酒。大家都要搬到十几里外的地方去住,女人和孩子都在那里耕种采摘,每户人家在那里有一个还算不错的小屋,有足够的木柴度过这个冬天。即使这样,渔民仍然有些舍不得离开海,虽然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离开一阵子,虽然海边的小屋要简陋的多,他们仍然更加喜欢这里,喜欢在这儿喝着酒、吹着牛、看着大海,在波涛海浪声中沉沉睡去。
“嘿,圣地亚哥,今天的收成怎么样?”
“还不错,有一网子青贝海螺,还有十几条三白鱼。”
“真不错,今天晚上吃三白鱼喽。”
“木老伯,这两条最大的给你。”
“好啊,快坐下,暖和暖和吧。”
“等我把这几条鱼收拾了就来。”
圣地亚哥拿着刀,就要去海边收拾几条鱼,刚一转身,就看到远处的沙滩上有个身影,正向这边走来。于是便停了下来,其他村民也停下手头的工作,看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少年。
“木老伯,我回来了。”正是林云,他用几根竹竿挑着,足有十多只山鸡,看个头就知道一定很肥美。“这些山鸡,你们留下吧。”
“要不了这么多,留下五只给这群小伙子解解馋,剩下的都先养着,明天带回村落去吧。”
“喔噢!”大家都认出了这个孩子是圣地亚哥救回来的那个,加上能吃上山鸡,大家都很高兴,毕竟,每天吃海货,终究也会腻的。
“你就是圣地亚哥吧。”在这几个小伙子中间认出他并不困难,因为林云听木老伯说过他名字的缘由,这里大多是青壮汉子,只有这么一个看着像老头,实际颇为健壮的人。
“是的,是我。”
“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小伙子,我也是从山林回来,碰巧遇到。是你的运气,海神并不想让你死去。”
“我想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林云不知道他的生死与海神有什么关系。
“欢迎,我们很快就要去不远的村落过冬了,这两天你在木老伯的屋子里睡,他那儿有间空房,回村落了再说。”
“好的,谢谢。”
“不用客气。”
简短的对话决定了林云下面一段时间的归处。
“等我收拾好这些鱼,马上就能开饭了。”说着,圣地亚哥接着向大海走去。
这时林云才注意到,他的背很强壮,但是有些微驼,右肩比左肩要高一些,也强壮一些。等他回过神时,发现几个壮汉正在讨论怎么处理这些山鸡,“我来吧。”从渔民手中接过一柄短刀,在木老伯的笑声和一群汉子的窘态下,林云熟练的动起了手。
“孩子,有心事?”
今天晚上这顿饭无疑让渔民们吃得很开心,包括圣地亚哥和木老伯。老伯以欢迎林云为由,每人多给了一碗酒。村民们开心坏了,仿佛天下没有比这更加开心的事情。大家吃完饭喝完酒,闲扯了一会儿,就各自回了海边的小破屋,只留下了林云一人,在木老伯酒馆前的篝火旁,时不时添些柴火,望着大海出神。声音的主人无疑是木老伯,只是这个问题,林云不知该怎么回答。
“如果有,不妨说给大海听,海神的胸襟足够宽广,足够承载你的心事。”
这是林云今天第二次听到海神了,是不是类似他们的部落图腾,于是问了起来。
“其实我们并不清楚,只是我们相信海神存在,那么它便真的存在,或许在大海的某处,或者在大海之上的蓝天,或者在我们心里。”
“酒馆里右边有个小房间,我已经放了枕头和毯子,早些睡吧孩子。”
“好。”
一片黑暗,天地间好像只剩下林云面前的一堆火,照射着他那张还很年轻却渐渐棱角分明的脸。林云极目望着,没有尽头,这一刻,他找到了一丝安宁,在永不停歇的海浪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