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敢嫁给他!!”胤焱紧紧地握着拳头,几乎可以听见格拉格拉的骨节的响声。然而,这华丽的贵客室内,那静静站立的,穿着一身大红色喜服的女子却盈盈笑着,端起了桌上丫鬟送过来的酒酿,斟了一杯,恭敬地递到了胤焱面前,笑道:“皇上,这是奚慕敬献的喜酒。”
啪的一声,胤焱抬手将那酒杯拂到了地上。
奚慕却还是那样浅浅地笑着,清澈的眼睛看不出感情。
“皇上,这里是溪风谷,也是奚慕和紫玉大婚的日子。还请皇上压一压怒火,不要为了奚慕而生气。”奚慕温婉地说着刺骨的话语。胤焱真想上前一把将她掐死!!
奚慕也感觉到了杀气,然而,她却还是挺直着背脊站着。原本南宫紫玉不放心她一个人前来,而且溪风谷的谷主明明就在却让谷主夫人前去迎见一国国君,这于礼不合。可是奚慕却坚持要一个人前去,她一个人,足以压下胤焱的脾气。而且,有些话恐怕南宫紫玉在场也不好说。
况且,溪风谷四处都是暗藏着的侍卫,即使在贵客室内有什么问题,那些侍卫一瞬间冲出来也可以救自己。
然而,奚慕随时准备着奉献出自己的脖子好让胤焱一把掐上来,可那胤焱却迟迟没有声息,只是无尽的杀气蔓延着。
突然,一个轻弱的声音传来,从那杀气中传来,却让奚慕浑身一震,原本笑意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讶然和慌乱。
“如果······没有三年前的那场宫变,你我,会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原本是在一个多月前她亲口说给他听的,说给他,扰乱他心神的话。可是,如今这话却原封不动地从胤焱的口中,还给了她!
奚慕抬头,却一下子撞见了胤焱那双锐利的,冰冷的,压抑着痛苦纠结着爱与恨的眼睛。
他恨她······他一直都恨她······可是为什么,他却这么执着于她?难道仅仅因为她不恨他,所以他不甘?
“皇上······”奚慕颔首,那双重瞳淡然地看着斜下方,浅浅道:“那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放过别人,也放过你自己······难道不好吗?”
“不要嫁给他!”胤焱突然脱口而出,却让奚慕更是震颤!奚慕的唇勉强扯出了一抹微笑,“皇上······”
“朕让你不要嫁给他!!”胤焱冷冷地道:“三年前,从朕揭开你盖头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朕的女人!你就是朕的皇后!朕不允许你嫁给别人!!”
惊讶地抬头,奚慕望进了胤焱那双执着的眼。可是,奚慕妖异的重瞳却哀悯而悲伤。那是胤焱最为憎恨的眼神!他不需要怜悯!他不需要眼前的这个女人的怜悯!!
“你难道真的不在乎你的国家,你难道真的可以看着商南覆灭么?!”
可是,奚慕仍然用那种怜悯的目光看着胤焱,淡淡道:“不必用商南威胁我,商南国,早就已经不属于妫氏一族。它现在,属于熵珏,熵珏可以让它更加强大,也可以让一个国家的统治更加的仁慈和理性,有他在,百姓会更加安乐。他将会是一代明君,他将带领商南国走向另一个高峰。至于夏平国能否轻易将其统治击破,这不是我所能够左右的事情。皇上,您高估我了。而且,将一个国家的存亡系在一个女人身上,这恐怕,不是一个明君所能说出的话。”
说完,奚慕转身意欲离开,可是胤焱却在她的身后冷冷地道:“朕会让你后悔你今日的决定······”
脚步停滞,奚慕眼中盛开了一抹哀伤。
“皇上······”奚慕唇边绽放了一丝笑容,却无奈而落寞,“奚慕,早就已经不是奚慕。既不是妫氏一族的奚慕,也不是奚将军府上的奚慕,更不是那冷宫中的奚慕······今生,奚慕都不会再做你的皇后。”
吱嘎一声,奚慕推开了房门,径自走了出去。留下胤焱一人在那贵客室内,眼中燃烧的火焰焚烧了一切。
包括那颗噗通噗通跳动的心脏。
深夜,溪风谷内仍然觥筹交错。
与南宫紫玉颇冷淡地交谈一番后,胤焱没有等到筵席开场便留下了贺礼冷漠地离开。在地位上,他与南宫紫玉是一样的,并不会因为他皇上的身份而让南宫紫玉低他一头。他也无法背叛“溪风之约”出兵灭了溪风谷强行抢回奚慕。“溪风之约”上的第一条便是,永世不得出兵溪风谷,留给溪风谷一片安静的天地。溪风谷不属于夏平王朝,也不属于商南帝国。那里,是一片自由的天地。历代以来,能够出入溪风谷的除了溪风谷的子弟之外,便只有夏商两国的国君。然而,即使是国君也会被认为是外人而被驱逐,所以,南宫世家的祖先们与夏商两国的国君在协定之后,留下了两面奇特的面具。如果他们要自由地进出溪风谷,便必须得佩戴那面特异的面具,既昭示了他们的身份,又可以让无关人等无法认出他们。可是,即使胤焱无法阻止这场婚礼,他却可以做出让奚慕后悔的事情,他说到做到。他的自尊,他的骄傲,不允许任何人践踏!
被牧宥溪等人灌下了不少酒的南宫紫玉有些醉意地推开了新房的门,然而,醉意一瞬间清醒,南宫紫玉浑身冰冷!!
新房内一个人都没有······空旷的喜床上,一方血红色的喜帕被叠得好好地放着。
南宫紫玉浑身的血液瞬间冰凝,双眼蓦地血红!
“来人!封锁溪风谷,不允许任何人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月华东升西落,惹得树上的乌鸦噶声高叫。然而,翻遍了整个溪风谷却都没有找到奚慕的身影。
牧宥溪此刻脸上也没有了笑容,上次虽说是他带着奚慕出谷,可是这次他也是真心的希望奚慕能够嫁给南宫紫玉,一生就这样安稳幸福地活下去。可是没想到在这最后的一刻竟然出了问题!就连卿红叶那淡漠的脸也凝重了起来,奚慕不像是会拿这种事情乱来的人······难道是!
卿红叶蓦然抬头,对上了牧宥溪同样似乎突然想通般的眼睛,异口同声地低道:“胤焱!”
牧宥溪想都没想连忙起身准备赶出去,因着自己对这里地形的熟悉,应该还可以在胤焱等人离开溪风原之前赶上他们!然而,南宫紫玉一声冰冷的呵斥却打断了所有人的思绪。
“不会是他,”南宫紫玉冷冷地道:“他是夏平国的国君,我相信他的为人和信誉。无论他怎么不满,也不会不顾‘溪风之约’暗地里将溪风谷谷主夫人带走。”
“可是不是他又是谁?!”牧宥溪辩驳道:“奚慕不可能拿自己的婚事当幌子逃跑!”
南宫紫玉狭长的双眸闪现出冰冷的寒光,然而脑中却盘旋起了今日奚慕所说过的话,还有那些清澈的眼神和微笑的脸······
紫玉,从今日起,我的心就嫁给你了······我的心就嫁给你了······我的心······
砰的一声,紫玉突然站了起来,身后的凳子因为不支平衡而摔落在地。然而,卿红叶却看到了南宫紫玉从未出现过的,惊恐而慌乱的脸色。
一丝不祥感从心底升起,笼罩了在场的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