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战书,就那样静静地摆放在穆濯尹的面前。
“皇上,请准许末将迎战!”
那个穿着普通士兵衣服的熵珏,静静地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他的天下,看着那原本繁华的爵城此刻萧条无比。然而,那即使在炎夏也仍然浑身透出一股阴寒之气的君王此刻却淡淡地微笑着,“牟许之下的战书,也是得了胤焱的应允。他以为我在陇襄,生性傲慢的胤焱必定不会亲自上战场。”
“皇上!难道你想······”
看着那湛蓝的天空,熵珏微微眯着眼睛,轻声道:“这是她的江山,无论如何我都会为她守住。”
距离爵城六十里处,漆黑的天空被火光照得透亮。
约莫一万余戴着玄铁面具的人驻扎于此,而那中间的帐篷内,那个一身紫袍,戴着一面白玉狐狸面具的男子静静地坐着,看着桌上的军事布局图。
“我说南宫,你这次直接就派了一万出来会不会太多了一点?”牧宥溪瘫坐在椅子内,一摇一摇吊儿郎当的样子,不时还端起桌上的茶水呵哧呵哧地喝上小口,“溪风谷的弟子,五千就可以应付五万普通的士兵······你这也太兴师动众了吧。”
啪啦一声,一封金色烫贴被南宫紫玉直接往牧宥溪的面门上飞了过去,要不是牧宥溪接得有够快,那金色烫贴就直接给插脸上了。
牧宥溪顺手将那烫贴打了开来,嗔道:“我说你嫉妒我长得英俊也不是这种毁容······”然而,他的声音却突然禁止,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捏着那烫金小贴,贴上立马出现了几道手指的印痕。
“早些休息,明日必须到达爵城。”冷冷地抛下一句话,南宫紫玉径自起身离开桌台。然而,牧宥溪却一个箭步飞到了他面前阻住了他的去路。
“你难道不管她吗?!胤焱就是为了威胁你让你不能出兵不能插手才告诉你奚慕在他那里!你这样······你难道······”
南宫紫玉戴着那白玉狐狸面具,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是淡淡道:“胤焱不会把她怎么样。”
“可是万一他就要把她怎么样,那该怎么办?”牧宥溪抓住了南宫紫玉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歌儿已经不能回来了,你不能够让奚慕也不能够回来!她可是你迎娶的妻子啊!!”
轻轻地拿下了牧宥溪的手,南宫紫玉那双狭长的眼睛淡淡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没有别的选择。”
烛火明灭,只剩南宫紫玉一个人的空空的帐篷内,他轻轻拿下了那面白玉狐狸面具,面具****柔俊美的脸庞没有丝毫表情。然而,他却轻轻从袖中拿出了一块血色的古玉,古玉在烛火前闪烁着血色的流光,诡异而妖媚。
清晨,当第一声知了的叫声扰醒沉睡中的人们,石塔内戒备森严,来来去去的士兵们井然有序地换班。
在窗口,奚慕彻夜未眠。第一缕阳光照亮那东方的鱼肚白之时,滔滔江水上出现了一艘又一艘的军船。整齐着装的士兵们朝向江河的对岸行进······
笃笃笃,笃笃笃······淡定的敲门声传来。奚慕双手紧捏,低低道:“进来。”
伊真和一个小丫鬟端着一碗乌黑的药汁走了进来,伊真挥了挥手,示意那丫鬟下去。而后道:“奚慕姑娘,这是今天的药。”
回头,只见伊真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没有抬头看着奚慕,垂眉敛目的样子让奚慕不自觉地想起了当年的那个自己。
起身,奚慕一步步淡然地走向了伊真,面对面地停下,轻声道:“这是早上的药吧,何不把晚上的药也端过来,我一起喝了还省得伊真你再跑一趟。”
仍然没有抬头,伊真低声道:“姑娘说笑了,早上的药早上喝,晚上的药晚上喝。这也是御医吩咐的,还请姑娘快些喝了它,伊真好回去交差。”
“交差?”奚慕唇边荡开了一抹苦涩的微笑,伊真抬头,那阳光正好透了过来,斜斜地打在了奚慕的脸上,那么近的距离,将那白皙的脸颊看得清清楚楚,阳光下,那半垂的重瞳掩去了妖异与魅惑,显得那么的淡然,却有一种空洞的神色。
“从头到尾,你都没有告诉过我这是什么药······”奚慕端起了那桌上的药汁,乌黑的药在阳光下显得更加的苦涩和浓稠,“让我猜猜······早晚煎服,一共要连续服用七日的药物······呵,是绝尾草还是胭脂根?”
手掌渐渐捏紧,伊真一句话都不说,然而那双美丽的眸子却定定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重瞳,逆着光,让人看不清里面都是些什么样的神情。
然而,毫无声息地,奚慕一口将那碗里的药汁一饮而下。
伊真睁大了双眸看着奚慕将那药汁喝下,背脊僵硬,双手握得紧紧的。乌黑的药汁残留了少许在奚慕的嘴边,奚慕淡然地掏出了手帕一点一点地将其擦拭干净。
那美丽的秀眉紧紧地蹙着,伊真冷冷地问道:“既然你知道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还要喝下去?”
“难道还可以不喝么?”奚慕浅浅一笑,凄凉而苦涩,“如果我不喝,你们怎么‘交差’?”
稳住那凌乱的呼吸,伊真面无表情地端起了桌上空空如也的药碗转身离去。吱嘎一声,听见那门扉开合的声音之后,奚慕终于坚持不住,扶着桌子一点一点瘫软在地。右手死死地按住了心脏的位置,她自己可以清晰地感觉得到里面那颗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的节奏,凌乱而激烈。
“长歌,你再坚持,坚持一天······一天就好······”
左手,奚慕唰地拔出了袖中的匕首,刃身上将奚慕苍白的脸颊和泛紫的嘴唇映得清清楚楚。还有,那双妖异却坚定的重瞳。
爵城前,牟许之一身戎铁,手中的长矛直指苍天!
“穆濯尹!既然你迎战,那便应该拿出点诚意!关上城门当一个缩头乌龟算什么!”伴随着牟许之的煽动,夏平国的将士们纷纷吼道:“攻城!攻城!攻城!”
然而,不多时,那城门吱嘎一声轰然洞开!城内数万将士整齐有序地列队而出,可是最为惹眼的不是那穿着金色铠甲的穆濯尹,而是骑在汗血宝马上手执长剑,着一身银色铁衣犹如天神一般的熵珏!!
牟许之心中暗叫不好,商南国皇上御驾亲征,必定会大大地挫伤己方士气,可是现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虽然有威胁南宫世家不得出兵,然而如果南宫紫玉不顾奚慕的安慰坚持要出兵平定这场战乱,到时候夏平国方必定一败涂地!
“大家听着!熵珏就在前面!擒贼先擒王,谁取得了他的人头,连升****俸禄加倍,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哦!哦!”士兵们原本看到商南国的皇上御驾亲征,心中不免有一些迟疑,然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夏平国的士气也被调动了起来。而且,只要取得了熵珏的人头,这场战争说不定就可以提前结束!
火热的阳光炙烤着战场上的士兵,穆濯尹紧随熵珏左右,然而牟许之却骑着那白色的良驹气势汹汹地走出了队伍,长矛直指熵珏,笑道:“没想到商南国的皇上也来了!倒是省去了牟某诸多麻烦!如今牟某就要在这战场上拿下汝等的人头!用以天下合一之时祭拜苍天!”
穆濯尹也骑着马儿走出了队伍,熵珏在一旁淡淡地看着两人,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额外的指示。
“这是商南国的地方!自古以来两国平和以治,只有那些企图霸占天下王权的人才不顾百姓安危发动战争!牟许之!但凡你是一个为天下百姓着想的将领,就立马带着你的军队退到分界河对岸去!否则别怪我穆濯尹不客气!”
“牟某就是等着你的不客气!”话刚说完,牟许之长矛大挥,白色良驹直冲穆濯尹!
穆濯尹也不示弱,长剑迎战,阳光下剑矛相撞,闪现出耀眼的火花!
随着两方将领出手,将士们也跃跃欲试,双方激烈地碰撞着。随着爵城前的战争打响,一架架的长梯搭在了城楼之上,夏平国的士兵们冒着箭雨纷纷往上攀爬,然而守卫爵城的将领们一声令下,石块不停地砸下,双方你攻我守,战场上血流成河,士兵们一个个地倒下,而后又不停地有士兵们填补空缺。
城楼上,只顾着城外攻城的士兵们完全没有注意到城内的异动。爵城到陇襄的官道上,一队队的装备齐全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快速地向着爵城进发。那些士兵的右手手臂上拴着血红色的巾带,脸上洋溢着一种士气高涨的激动和无畏。骑在马上飞驰的李侯渊手执长鞭,战车和马队也急速地赶往爵城。原本他们留在陇襄是应胤焱吩咐拖住熵珏以及那六万士兵,然而当他发现那站在陇襄城楼之上,穿着一身银色铠甲的人竟然是熵琋之时,心中暗叫中计。在战场上,两方军队势均力敌之时决胜之处就在于士气!那六万留守的士兵根本不足为惧,可是他担心的是那个不知何时就已经到了爵城的熵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