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告别魔界,路过一处小镇时,进了家客栈用膳。
覃曜随口点了一碗酒酿团子,尔后不免为自己的食言而感到愧疚,端出一副可怜到家的模样,对那人说:“当下,我实在没办法给你做酒酿团子,你就吃别人做的,也是一个意思。”
覃疏竖起眉毛,哼了两声,半晌,又一本正经地骂道:“哪里是一个意思!你个小骗子!”末了,在覃曜射来的不善目光下,他仍是乖乖地垂了头,三两下吞了那碗酒酿团子。
覃曜望向窗外来去如梭的游人,泥融筑巢的飞燕,原来此时的人间乃春明之景,春风拂槛,草木深深。
膳后,踩了叶尖,直达昆仑山脚。抬眼望去,缥缈的烟雾缭绕于昆仑山巅,是漫天腾云的仙境,灵气十足。
再垂下头,目光所及,出现了一副与这方仙山格格不入的景观。
那是一个着了银丝线钩雪袍的美人儿,一个小小的银圈松松懒懒地半束着柔顺的青丝,青丝之下的那张美颜,全然称得上是白玉无瑕。
远远看去,那本应是一位美到边际的仙人,却执了一把羊毛掸子,提着轻巧的步伐,正在逐赶着一群……不,准确的说,是三只,羊。
昆仑山的清修之地,竟有人在放羊!而且放羊的这位,手里拿的,居然是羊毛掸子!
那美人儿见羊毛掸子脱了毛,整得漫天毛絮絮的,便皱着眉,速速捏了个诀。从那三只羊的身上拔下些许羊毛来,覆在掸子上头,末了,他勾起唇角,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片刻后,他似乎是感受到了那两人投来奇异的目光,这才抬了眼,将他们映入那双黑玉瞳孔里。
“二位既来昆仑,有何贵干?”一身的雪白的仙气,衬上了这道略带寒霜,却又如天籁般的好听嗓音。
二人行到他跟前后,覃曜低了眉眼,作辑道:“见过大人,我们来昆仑,是为寻一个人。”
那人理着衣袖,一面安抚着见到生人而显得不太安分的三只羊,漫不经心地说:“哦,整个昆仑,还没有我不认识的人。且说来瞧瞧,你们要寻的那位,是谁?”
覃曜抬眼道:“敢问大人可知云岂?”
“呵,原来是来找小侄子的!”他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声,端了高高的架子道:“依我看呐,二位非妖即魔,云岂这小子还真是,不安分得很呐!”
覃曜本以为,他说了这话,定会碍于神魔两界的身份,将他们拦于山下。却没料到,他下一句话便是:“走罢,随我上山。”
一路上,美人儿一脸冰霜地逐赶着那三只羊,十分嫌弃它们缓慢的行走速度。覃曜和覃疏亦是尾随而行,沉默贯始。
直到抵了半山脚的时候,覃曜终是忍不住发问:“敢问大人为何要用走的?驾云不是要来得快么?”
“咕咕,噜噜,嘟嘟在山里窝得久了,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得活动活动筋骨。”他说咕咕噜噜嘟嘟的时候,腮帮子鼓在一块,仿佛是卖个了乖,叫人看了悦目得紧。
“哈?”覃曜当下没懂他在说什么,垂眸见了那三只羊后,才问道:“大人说得咕咕什么的,是羊的名字?”
“对。”他颔首,肯定道,尔后撩开了被山风吹到自个儿唇畔的发丝,说:“对了,二位怎么称呼?”
“我叫覃曜,他,覃疏。”
“哦。”那人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又问:“不知二位千里迢迢来昆仑,找云岂那小子做什么?”他思忖着,他们身上的气息,一闻便知是来自魔界。
覃曜正思量着怎么回答,那人却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摆了摆头,浅笑道:“不愿说也无妨的,我就随意一问,不打紧的。”
覃疏思及方才山下,这人说云岂是他的侄子,便问道:“大人是云岂的叔叔?”
“幺叔。”那人爽快一答,想起未自报来路,便说:“对了,我是云皖。”
覃曜觉得名字耳熟,蓦地回来神来,恭敬道:“原来是云皖上神,实在是失敬。”
云皖的嘴角噙了笑:“什么上神不上神的,混个名头罢了,图个听着顺耳。”
这话说得,图个听着顺耳!覃曜默默翻了个白眼。
到了昆仑山巅,入目而来的,是一座接着一座的亭台楼阁,精致典雅,起伏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