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就没有了声音，苏棉坐着，双手放在膝上，她也把视野放到外面。透过擦得通亮的玻璃，外国的街道上尽是白皮肤的人，年轻人，老人，小孩，情侣或友人，似乎和中国没什么不同，或许世界上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平凡地活着。苏棉不知到对面的楚渊怎么想的，但是这时候的她觉得有一个平淡的人生也可以活得很快乐。
“这家餐厅在1964年建立，创始者是一位西班牙的司机，这个司机从小就很爱钱，爱得发狂。”楚渊突然说话了，声音只是在陈述者的声音。
“为什么？”苏棉问。
“他的母亲用身体赚来的钱养活他，直到十岁之后，这个司机开始厌恶他的母亲，厌恶这样的生活，他离开了母亲，日复一日，他混迹在污秽的街道和肮脏的人群里。”说到这里，楚渊停了下来，似乎讲完了，这就是结局。
“然后呢？”她追问下去，说完，她忽然意识到有些奇怪，楚渊像是个亲和的说书人，她是台下的听众，他说着引人入胜就的故事，而她迫不及待想知道接下来情节，意识到这种怪异的模式，她赶忙从这样的感觉中抽身出来，回到自己的位置。
他把视线收回来，落在她身上，依然是平静的声线，“然后他杀人了，得到了财富。”
她的眼睛里闪过错愕，害怕甚至质疑，这个回答显然不在她的设想里。
所以这家是刽子手创建的餐厅，而她们在这里吃早餐，苏棉感到一阵凉意，“他逃过了法律？”
楚渊的唇角微不可见弯了起来，像是笑着，“如果律法无法带来食物，那没人会去理会律法。”
“为什么告诉我这些？我不认为你需要聊天。”
听了这句话，楚渊的笑意深一分，可这一分深度远远不足以削弱他身上冷清，“你说的对。桌面上，我只会谈判。”
“但既然你说是这是聊天，我倒愿意一试。”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起伏，只是以惯有的语调说这句话。或许是两人离婚，终于带来了和平相处理由，谁会去针对没有关系的人？
“那故事完了吗？”
“没有，但是我们没时间了。”
“你想说什么。”
“你今天很幸运。”他突然说了一句，然后他的目光又转到了外面，定在一个马路中央的大树上，那棵树已经很老了，粗大得要四五个成年人才能环抱的身体上布满了粗糙的树皮，它现在正伸展枝丫，像一个堡垒一样驻扎在马路中央。
“很漂亮。”苏棉赞叹道。她其实已经注意到了这棵巨树，但是在楚渊主宰的空间里，她根本没心思去细看什么，如今仔细欣赏起来，它所带来的震撼，惊心动魄。
“这个位置是观赏的最佳点，在1964年，那棵树独属这家餐厅的主人的，这个位置也是。今天恰好是一年中第一次机会客人坐在这里。这位置一年只招待客人两次。”
“那另一次是什么时候。”
楚渊只微微眯起眼睛，懒懒地看着外面的巨树，“冬季，下雪的冬季。”
她看着他的样子，仿佛看到了楚渊脑海里的场景，春绿都比不上的冬雪，那一定是极美的，“可现在只差一点才是冬天，我看不到那样的美景了，看来还是不能被幸运眷顾。”
他转过眼来，那涵义不明的眼神又落在了她身上，苏棉慌忙地移开目光，局促地看向别处。
“董事长，可以回国了。”高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楚渊身前。
“嗯。”他站起身，扣上了商务西装的扣子。
当飞机缓缓落在A城的机场时已经是午后，云在天边烧的火红，锋利的长风急急的灌进衣服里，机场门口，苏棉拢了拢身上的薄外套，旁边站着楚渊，风若是从他那边吹过来，能闻到男人身上的麝香，连带着他的一缕缕体温一并吹过来，绕在脸上，脖子间，一会儿又不见了。他抬手看了看腕表，皱了一下眉头，似乎不怎么耐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