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陛下,草民正是冉探花,只不过,草民的名头在发榜之时便是被窃了去。”
冉子勋恭谨而言,双眸之中略有惧怕,却又同样是不失凌然。
“如何,你可否将事情说个明白?”
未等赵淮勃然大怒,一身蔚蓝色精致鸟纹官袍的赵泺虽是挑眉而怒,却是依旧不失臣子恭谨之意。
“草民毫无愧疚,自是可以。”
冉子勋娓娓而谈,虽是小小布衣,眉眼之中却全然流露出对于窃取其位置名头的鄙夷。
“好,你便是好好说说整件事儿,朕必然是要查个明白!”
赵淮冷冷地扫视过一干所谓重臣,只知他们此刻应当是各怀鬼胎。
“当日草民回了所宿客栈之时,待过了两日,,便是有一名小二前来奉承,草民便是觉得应当是他瞧出了什么端倪,虽是有些奇怪,但是草民当时也是欣喜,以为陛下已然是对草民有了些关注,才是致使客栈做了这么些改变。”
冉子勋缓缓而语,却是不觉朝中之人已是有人皱紧了眉头,只是掩于假意端庄之姿。
的确,以冉子勋的身份,又是一身朴素衣着,当初应当就是受到客栈冷落,既是常事。
“难道接下去不是这样吗?”
明阳王赵泓听此一言似是有些不解,他仍旧是不太明白为何之后的事情会是那么不一样。
“自然不是,若是如此,当日出榜之时,前来殿中参加宴会的便是草民了。”
冉子勋微微摇头,面露苦色。
“出榜之时,草民自是欣喜,以为是客栈中人提前知晓。只是未知,草民竟然会于当天夜间突然身处于十里开外的郊外,无食无水,若非草民途中遇到心善的农家,恐怕是早已死在了大山之中。”
冉子勋愈言愈气愤,最后竟是双拳逐渐握紧,能令一个如此温文尔雅之人到达这般模样,事情恐怕是真如他所言。
“天子脚下竟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陛下,请允许臣前去调查一番!”
赵泓早已是吹胡子瞪眼,待冉子勋说完便是不能再淡定下去了,连忙是跨出一步,直直揽下了重任,剑眉微挑,星目再睁。
“朕同样有这般心思!明阳王,朕便派你前往这位书生所在客栈调查,若是三日之内毫无结果,你便是回来请罪。”
赵淮愈发冷下的眉眼令众人一怔,众人忙是慌乱地恭谨伫立,俨然一副严肃模样。
“是,陛下。臣定是不负重任!”
赵泓拱手,敛眉承诺道。
“其他爱卿可有异议?或是何许人也能够协同明阳王一同查清这件事儿?”
赵淮依旧冷眼相待,横眉以对,殿前之人皆是假意淡然神色,而事实上,他们心中早已是波澜并起。
“本王愿意随明阳王一同,为陛下竭尽全力!”
宁阳王赵沱看似为冉子勋愀然,可是其脑海之中尽为该如何隐瞒此事的计策。
“好。朕知道宁阳王喜爱风花雪月一事,可是千万不要耽搁了这件头等之任!”
赵淮淡淡而语,方才的凌厉全然化作一抹将信将疑瞥至赵沱身前。
赵沱则是微微敛眉,一双波光涟漪的桃花眼中意外地突显了坚定的意志。
“臣明白!”
赵沱轻轻勾起一抹微笑,却是令人难以看透。
虽说这件事儿与他一份关系也是没有的,但是他可以看得出来,此为南宫妙玉之计,他望能够去一探究竟,并且于其中添加些许细枝末节。
赵淮心中略是明白,纵然是不远赵沱前来搅和此事,但是同样也无可奈何。
掩于玄黄色龙袍衣袖之下的拳头稍稍握紧了些,然而赵淮神色之中依旧不露分毫。
“臣以为,此事关乎朝廷颜面,许是再谨慎一些。”
礼部尚书卫宣瞧着朝堂之上一番僵持气氛,便是拱手将其打破。恭谨之语娓娓而于大殿之中回荡。
“哦?卫爱卿有何见解?”
赵淮双目忽地一亮,身体微微向前斜倾少许。
“臣觉,天子脚下,客栈之中便是出现这般事情。一则是客栈中人攀权富贵,不顾寒酸;二则是管理之人疏于职守,放任贼人。此等之罪,足以令此客栈消失,可是,念于他们为初犯,陛下尚可饶恕他们,自然是在将贼人线索告知情况之下。”
“臣倒是觉得礼部尚书所言有理,此种方法或是能够早日将真凶缉拿!”
明阳王赵泓听卫宣如此淡然分析,便是赞同非常,不禁发出拍手叫好之声。
赵淮同样是敛眉,点头默许。
“冉子勋,朕还有一事,欲是问你要个答案。”
突然而来的冷言令原本放松了些的冉子勋重新绷紧了全身的弦,冉子勋重重点头,目光灼灼地盯着赵淮。
“朕想要知晓,冉子勋与当朝珍姬冉如胭是否存未婚关系?”
赵淮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众臣皆是屏息凝视,欲是知晓其中因果。
“陛下恐怕是说笑了,草民为珍姬表兄,此次前来参加科举考试,舅父为让我与珍姬相认,便是将所珍爱的血玉交于我,说是一旦珍姬瞧见便会知晓。”
冉子勋仔细而答,言语之中倒是带了些好笑的神色,似是对于这个问题的提出有些质疑。
“很好。”
赵淮暗自满意,双眸之中却是迸射出一抹更为凌厉的眼色。
而众臣听此一言,不禁唏嘘成一片。
“此事不劳各位爱卿费心,朕自会处理。”
“今日之事便是先到这里,朕静候明阳王与宁阳王佳音。王喜,将冉探花安置妥当。”
摆平一件此前的事儿,赵淮竟是如此欣喜,甚至于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
什么时候,他的心开始逐渐柔软,或是说,对着那个人柔软?
唇间噙着一抹隐隐的笑意,赵淮一步一步自内帘走入大殿内间,便是迈着大步子朝排云殿方向走去。
朝中之人恭谨而礼,一番有序退下之后,愈发议论纷纷。
“咦,原来那日的冉探花是假冒的,也难怪会突然扯出个未婚夫妻头衔,想必是冲着受宠的珍姬而去。”
一臣子缓缓置下手中玉笏,挑眉轻声而语。
“恐怕是因妃嫔间争斗而起,镇国公,此事应当是要由皇后娘娘好好查查!”
礼部尚书卫宣转向满脸大髯胡须的镇国公颜于杰,稍是福礼过后,仔细道来,却是无人见他的眉眼停在兴平侯南宫俊杰之身。
而此刻的南宫俊杰同样是有些恍惚,心中一刻不落地在琢磨着该如何对付这件事儿,又怎么会注意到卫宣突如其来警告的眼神?
“的确的确,皇后娘娘也是该注意这些事儿!”
另一名臣子微微应和,丝毫未觉颜于杰逐渐暗下的脸色。
颜于杰仍旧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闷哼一声便是快步离了人群之中。
缓缓进入大殿内室的赵淮却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这个冉子勋表现得还算可圈可点,不枉他寄予厚望,指导良久。
珍姬珍姬,他嘴角勾起,今天的事情全是他的自导自演,不单是为了朝廷命官被冒名顶替的一件事情。
更重要的是,他不愿珍姬受一点风言风语的危害。
后殿之中,冉子勋已经在屏息等待了。
这一次皇帝的授意,他当时刚刚听到皇帝的吩咐的时候的确有些纳闷,但是细细一想,心头却是一番狂喜。
当今圣上是难得地明君,乾纲独断,吏治清明,他也想要有一番作为,但是冉家一向式微,没有任何背景,怎么能成大事。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冉家的姑娘居然出了一位颇为受宠的妃子,这实在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赵淮的声音在他耳畔缓缓响起,冉子勋的态度更加恭敬。
“爱卿受委屈了,两位王爷奉了朕的命令,一定会查清此事,等一切水落石出,朕一定不会亏待于你。”
冉子勋闻言心中更是激动,他匍匐在地上,面上一片感激涕零。
“多谢圣上对微臣的一片维护之心,臣不胜感激。”
看他毕恭毕敬地模样,赵淮心中更加受用,他最讨厌的就是那些自命不凡的读书人,幸好冉子勋懂得审时度势。
这一点,倒是像极了她。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自觉地放柔。
“既然珍姬的父亲让你上京认亲,那朕就再给你一个恩典,特许你和珍姬光明正大地见一面。”
冉子勋身形一僵,这……实在是太出乎他的意料了,看来皇帝对冉如烟的喜爱超过了他的估计。
“微臣,谢皇上的恩典!”
排云殿中,娇花盛放,鲜草吐香,暗暗的香气随着携夏日热意的微风飘散远方,嗅起来只觉全身凉爽了些。
当赵淮急匆匆迈入小院之中时,冉如胭正倚于一雕花黑木摇椅之上,偏偏是这么炎热的天气,她依旧是乘着院中大树的落影,锦绣轻轻地摇着贵妃扇,倒是也觉凉意微微。
“锦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听此一言,已然眯上双眼的冉如胭才是急冲冲地自椅上而下,行礼之时若非赵淮相扶,恐怕已是一个踉跄。
“珍姬为何如此莽撞?”
虽为责怪之言,赵淮言语之中仍是携着些许娇嗔,眉间浅笑全然而露。
“陛下是有什么喜事要告予妾吗?”
冉如胭仔细品味着他唇间的笑容,却是不知该是有什么事情能够令他如此欣喜。
近日赵淮不是应当因为流言之事烦恼吗?
“朕此次前来,便是要告知珍姬一个关于你的巨大喜事。”
赵淮见她突然明亮的双眸,心中隐隐地想要卖个关子。
果真冉如胭一听到此,笑容瞬时染上了眉梢,却仍是矜持万分。
“不知陛下要说什么呢?既然来了又是何必吞吞吐吐?”
似是有些不高兴模样,冉如胭微微撅起红唇,撒娇的模样一刻间竟令赵淮有些恍惚。
“好好好,朕便是直接告诉珍姬。昨日冉子勋进宫告了御状,言自己的探花身份被盗,并且坦诚与珍姬只是普通的表兄妹关系,而那块血玉不过是你的父亲交托给他的信物。”
赵淮缓缓而语,将一干事情几句话便是给概括了出来。
冉如胭知晓其中定然有蹊跷,便是一下子就明了了此中的缘故。
而这件事情背后之人,又是何人呢?
兴平侯南宫俊杰,抑或是宁阳王赵沱?更甚于,只是南宫妙玉一个人的巧计?
“可是妾看陛下并无多大转变态度,想必是当初就是怀疑了这件事儿,如今不过是直接还妾个清白,实则来说,于陛下心中,应当没有多大区别。”
冉如胭挑眉浅浅而笑,见赵淮负手而立,紧抿双唇,便是知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
“朕已派明阳王与宁阳王前去调查此事,不出三日,定是能够查出始作俑者。还请珍姬放心,朕自然是会还你一个公道。”
“多谢陛下,不过,妾近日倒是更为关注宫中的另一起流言。”
赵淮撇头,正见冉如胭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