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虽是已然紧闭,南宫妙玉却是依旧觉得冷冷的寒风灌入衣衫之中,将骨血浸得冰凉。
赵淮话语说罢便是淡淡轻笑了一声,竟是令在场的三人皆是心中一悸。
“怎地,南宫更衣,你竟是不愿意得到这个处罚吗?”
南宫妙玉缓缓抬首,总是觉得自个儿无论做什么都是那般艰难,脸颊之上的疼痛早已是不觉,红黑色的血液已然是凝结,想必定然是狼狈极了。
“陛下, 妾,妾接旨!妾今后定当安稳后宫,不会,不会再这般……”
这时候,即便南宫妙玉解释也是无用的,赵淮已然是认定了她刻意夺宠而忘却廉耻,她,她又是该如何呢?
不妨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呵,王喜,南宫更衣心中仍有违背之意,便是再罚抄写《往生咒》一万遍,什么时候抄写完了,什么时候再从延华殿中出来吧!”
“是,陛下,王喜知晓了。”
王喜公公自个儿都是泥菩萨过江,自然是也不能够为她们姐妹二人说上什么话,便是垂首连连应答,倒是什么也不敢说道了。
“你留下安置东西,朕便是先行回了御书房了。”
赵淮瞧着身后已然燃尽的三株红香,不禁是嗤笑一声。
南宫妙玉,南宫妙月,兴平侯,你真是教了两个好女儿!
“妾等知晓了。”
赵淮已然是拂袖而出,姐妹二人皆是知晓,这个延华殿,怕是再也回不到当初那般辉煌了。
这个顺妃应当是空有名头,其恩宠恐怕是不复存在。
“南宫更衣,今个儿你这是做什么?本宫倒是被你牵连了,本宫方才言道没有同你说过不过是为你减一些罪责,最后,最后却是依旧这般,你还想要怎么样?本宫平日里如何教你的?”
明知晓赵淮仍旧是在延华殿正殿门前,南宫妙月便是仓皇起身,拂过衣衫之上的灰尘,不顾一旁的王喜公公同样是黑着脸,便是伸出玉手狠狠地指责处于劣势的南宫妙玉,以减心中万分不满之意。
而南宫妙玉这般时候已然成了更衣,自然是不可再得罪了兴平侯,便是只好垂首听着责罚,扯住裙尾的双手十指已然苍白,贝齿咬上红唇,顷刻便是血迹斑斑。
这件事儿应当是冉如胭所制,冉如胭,我定然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等着吧,从更衣起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都是可以从更衣一跃为姬,我又为何不可以呢?
延华殿之事似是乘了翅膀一般,一个时辰之内便是被后宫妃嫔皆数议论着,本是唯有一个顺妃的延华殿一下子便是不如了其他两个拥有贵嫔主位的宫殿。
延华殿本是嚣张得紧的宫婢们瞧见其他宫殿之人也是只得收敛平日的气焰,心中不免是愈发怪着南宫妙玉。
南宫妙玉内间之中一片寂然,良缘自外而入,入眼青花瓷桌之上白玉茶盏玲珑剔透,而雕花红木贵妃榻上齐齐整整地摆置着叠好的绒毯,一边紫檀书架之上依旧摆满古籍,若是没有于青玉案牍前端坐的失了神的南宫妙玉,一切仿佛与平常无异。
“南宫……”
好似是知晓良缘要说什么,南宫妙玉忽地抬首,微微一皱眉,良缘便是一下子哽咽了话语,一时之间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二人皆是缄默了好一会儿,良缘才是自雕镂精美的架子之上取下一件略薄的青色绣花外袍,缓缓为自家主子披了上去。
“主子,今个儿的事儿,都怪良缘没有将事儿弄清楚,你要怪,便是怪良缘就好,千万莫要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已然知晓南宫妙玉忌讳更衣名分,良缘才是匆忙改了称呼,只见南宫妙玉柳眉缓缓平整了下去,重新染上胭脂的容颜妖冶,完全没有了之前如同死人那般的苍白之意。
“良缘,我又为何要怪你呢?不论我是什么身份,你皆是会在我身边,我何须怪你?如琴那个贱人可在?”
南宫妙玉本是淡然的双眸忽地闪过一道精光,如同平静天空的闪电一般,顿时令人心头一颤。
“回禀主子,如琴姑姑已然不在正院之中,听闻其他宫婢说道,好像上午她便是已经被珍贵姬要了过去……”
事情既然到了这般地步,无论谁在推卸责任都是没有用的,若是不能够与南宫妙月交好,凭她毫无靠山的能力,便是很难辉煌起来。
而良缘所说之话愈发肯定了南宫妙玉心中的设想,捏紧釉剑兰茶杯的手指顷刻之间惨白。
“呵呵,果真是珍贵姬在陷害咱们!我定然是要让她付出该有的代价!”
“主子,你莫是乱了心神,珍贵姬毕竟是贵姬,且是排云殿中之人,我们,我们断然不可盲目地去报仇的!”
良缘瞧着眼前自家主子勾起的红唇,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也是唯恐自家主子会不顾一切地去报一己之仇而毁了自己。
“万一,万一珍贵姬是故意这般,引得你与顺妃手足无措之时入了她更深的圈套,便是再无翻身的机会了。如今,兴平侯仍在,他定然是会暗中帮助延华殿重夺后宫恩宠的!还望主子放心!”
良缘怯怯而语,便是已然双膝而跪,身前的南宫妙玉愈发是笑意深了,却是令她胆战心惊。
“我放心?我又是如何才能够放心呢?也罢也罢!准备笔墨纸砚吧!我可是要抄写一万遍《往生咒》呢!顺妃姐姐又是禁闭之中,当下,咱们唯一能靠的,就是宁阳王了!”
南宫妙玉刻意压低了自个儿的声音,生怕赵淮已然在延华殿中安插了眼线,若是他知晓自己与宁阳王赵沱联手,那一切估摸着是真的完了。
“主子,宁阳王许久未联系咱们了,咱们要不要主动出击?”
一听自家主子这般说道,良缘心中生怕就连宁阳王都是放弃了她们,若是真的如同心中所想的那般,自家主子可是该怎么办啊?
“能走出延华殿的,便只有你了。待天黑了,便是取些贵重东西,前去拜访段良人,便是以多日不见为理由,她自然是会同你说道的。”
南宫妙玉缓缓闭上双眼,白纸已然是在案牍之上铺就,而砚台之中墨水被狼毫毛笔饮满。
“主子,你可是得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莫是伤了,这些日子,就当是歇息了,反正是冬日,来年,咱们延华殿怎地可能还会这般呢?陛下不过是一时之气,兴平侯在前朝也是会助咱们一把的!”
良缘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毛笔交于南宫妙玉之手,嘴上虽是这般说着,但是谁都明白,这可是亵渎已逝太后的大罪,即便是兴平侯,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哀叹自良缘双眸而出,无论她如何遮掩,这些忧愁皆是散不去的了。
排云殿中,白雪已然是被扫尽了。
一切好似是发生在了落雪之前。
而一直被南宫妙玉念叨的如琴姑姑正于冉如胭偏院之中打扫着,自从自个儿听闻了延华殿之中的事儿,心中便是忐忑不安,生怕顺妃等人发觉了此事是自个儿一手造成的,便是心绪不宁。
“如琴姑姑,你怎地还在这儿?并没有什么可打扫的,你便是先行回房间歇息吧!”
锦绣推门而出,便是瞧见如琴姑姑握着扫帚的木柄在树下发愣着,好在树枝之上并未压着些许白雪,否则在锦绣一句话而出,如琴姑姑身子一颤,手中扫帚便是一下子打在了树干之上,这会儿,如琴姑姑恐怕是发髻之上已然是落满了白雪了呢!
锦绣虽是奇怪着,但是也不敢询问太多,毕竟这个如琴姑姑是自家主子特意向陛下讨要的宫婢,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但是她也是明白,定然是这个如琴姑姑身上有着什么,自家主子才会是将她要到自个儿身边护着。
要知晓,在南宫妙玉犯了陛下心中大忌之时,延华殿中,除却贴身宫婢良缘与吉祥,皆是挨了三十大板,一时之间,正院之中哀嚎遍起,锦绣可是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出那般场景的。
“锦绣姑姑,你怎地这般唤我,倒是令如琴有些愧怍了!如琴这就回房间之中了,多谢锦绣姑姑关切之心。”
刚入排云殿,如琴虽是知晓主子平日里对待宫婢尚好,但是也不敢多加放肆,生怕珍贵姬冉如胭一个心中不喜便是将她泄着气。
“无事啦!诶,等等,我真是瞧着你便是忘了事儿,我方才并不是想说这个的,是珍贵姬有事儿唤你过去一趟!”
锦绣这才是想起来这件事儿,便是讪讪一笑说道, 小手拂过自个儿的双垂髻,紧了紧其上的绞丝银簪。
“是,锦绣姑姑,如琴知晓了。”
毕竟如琴长了锦绣好些岁数,但是碍于刚入排云殿,只得唤锦绣为姑姑,锦绣自个儿都是有些难以接受着,便是也不愿过多话语,只是微微点头,就回了自个儿房间。
房间之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不过片刻,如琴便是恭谨地掀起了内间珠花隔帘,窸窸窣窣之声一时之间响彻了内间。
“如琴姑姑,你来了!”